隻是讓衆人失望的是,這一次老太太直接表示身體不适,不大适合太吵鬧的環境,讓大家各自過年,在門外頭問聲好就行了。
見喬玉言惆怅的樣子,溫停淵便問道:“真的那樣在意?
或者,有些後悔了?
”
喬玉言搖了搖頭,“人善被人欺,我沒有主動去惹别人,他們欺負到我的頭上,我不可能視而不見,隻是老太太……
我終究欠她一句當面的緻歉,雖然對她老人家來說,這樣的道歉沒有任何意義,可對我來說,不說出口這一句,終究是一件壓在心裡頭的事兒。
”
溫停淵好一會兒才道:“那若是溫家因為我們而分崩離析的話,你會不會更愧疚?
”
“不會!
”喬玉言回答得非常笃定。
“為什麼?
”
“沒有為什麼。
”她毫不猶豫地回答,見他錯愕,才又淺笑着道,“其實是因為我知道,哪怕你和溫家沒有血緣關系,你的心裡,仍舊感念于溫家,仍舊在乎這個給你一個避風港的地方。
所以,若是可以的話,你也不會蓄意去破壞這個家,那若是迫不得已,在溫家和你之間,我自然站在你這邊。
”
溫停淵聽她這麼說,好一會兒才笑着點頭道:“好。
”
雖然溫老太太不出席,溫家到底還是弄了個除夕宴,就擺在花園角上的暖閣裡,原本和着花園裡處處閃爍的燈火,和白茫茫一片的雪景,也有些景緻可賞,但終究人心不齊,就是說兩句祝酒詞,也顯得言不由衷。
更何況被敬酒最多的溫停淵一直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
很快,就有人提前離席了,溫停淵和喬玉言也找了個機會先下了卓。
兩個人從暖閣裡出來,相視了一眼之後,便不約而同地指了指怡安居。
溫家整個内院都寥寥落落的,怡安居裡尤其如此。
大約是老太太的吩咐,院子裡的燈都沒有點,隻有倒座裡和正屋有零星的燈光。
聽到他們夫妻兩個過來,辛媽媽便又出來了,先給他們夫妻問好,說了幾句過年的吉祥話,這才懷着歉意道:“老太太這兩日精神不大好,這會兒已經睡了,難為六老爺和六太太孝心,這會兒還特意過來這麼一趟。
”
這自然隻是托詞,喬玉言這段時間已經從辛媽媽嘴裡聽到了各種各樣的說辭了,早已經見怪不怪。
因而也隻能道:“老太太歇下了就算了,也不要打擾她老人家,若是她醒過來,便說一聲,我和六老爺希望老太太除夕安康,事事順心。
”
這後面的四個字,說得喬玉言心裡都有些心虛,都這個樣子了,還有什麼好順心不順心的。
好在辛媽媽是個知情識趣的,滿臉笑容地替老太太應下了。
因着這個緣故,喬玉言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都有些降到了谷底。
結果到了陶然軒立刻又被元寶和元宵将情緒又點起來了。
也不知道她們是什麼時候置辦了一堆的煙花來。
不是那種沖天而起的大炮仗,都是些拿在手裡、放在地上玩的小玩意兒。
既不會驚擾到府裡其他人,同時也帶着衆人一起樂呵起來。
王嬷嬷就站在廊檐下看着她們這些小姑娘玩,臉上都是滿足的笑容。
見着他們回來,便連忙道:“雖然知道老爺太太已經吃過了,但是我們這些人也想讨個體面,請老爺和太太賞個臉,吃一頓我們的席面。
”
喬玉言一愣,“怎麼還好叫大家請我們吃席?
”
品蘭笑着走了過來,“論理兒,我們這些人如何請得起老爺太太,隻是平日裡這頭賞那頭發的,大家也算是攢了點兒銀子。
這不賣點兒乖,來年可怎麼好要更多的賞錢呢?
老爺太太好歹就賞個臉兒,吃奴婢們一餐吧!
”
喬玉言不由笑道:“你倒是會做事兒,隻是連累得她們那些小的,一年到頭的也沒有幾個錢。
”
“太太可真偏心,竟想着替她們那些人省錢了,難道我就不要攢嫁妝銀子了?
”
她雖然平日裡看着穩重能幹,可是在婚事上卻從來不遮遮掩掩小女兒情态,頗有幾分爽利的性子在裡頭,也就隻有她平日裡好意思将自己的因緣放在嘴裡說了。
喬玉言便笑着道:“偏不叫你攢銀子嫁出去,若是吃着好吃,明兒還要你請。
”
說完便拉着溫停淵入席。
其實心裡也知道,這幾個人是心裡清楚他們這一頓怕是吃不了什麼東西,這才特意又給他們準備了一桌。
喬玉言才坐上去,忽而又道:“品蘭,還請你扶着嬷嬷,去一趟四太太那裡,将她請過來。
”
溫停淵隻略一沉吟,便點頭道:“四嫂一向忌諱自己的身份,就是這除夕宴上,也不過是應個景兒,其他幾房今年或許寥落些,卻怎麼也不會如她院子裡一般冷清。
”
喬玉言點頭道:“這府裡上上下下的,我也就隻跟四嫂關系最好了,更何況,守寡這種事情,有什麼好忌諱的?
我心裡因她對四哥的感情都佩服不已,怎麼可能還能有什麼旁的想法?
”
王嬷嬷剛好過來聽了這一句,便連連道:“太太說的有理,這還真得我老婆子去一趟不可,不然四太太那般不願意麻煩人家的人,必不肯過來的。
”
果然如王嬷嬷所說,文氏好一會兒才來。
見着他們夫妻倆仍舊坐着不動筷,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實在已經吃飽了,你們這也太客氣了。
”
喬玉言拉着她坐下,“四嫂也不要在我跟前作假,方才席上你攏共就喝了一碗湯,吃了兩個四喜丸子,這就飽了?
”
文氏沒想到喬玉言竟一直留意着她的樣子,一時竟心裡的滋味兒有些複雜,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終究隻能接過溫停淵手裡的酒杯,給自己斟了一杯,“既然是過年,怎麼能不喝酒?
”
喬玉言和溫停淵都愣了愣,要知道文氏因着守寡的身份,這麼多年滴酒不沾的。
但她很快就舉起了酒杯,“祝四嫂往後每一天,事事順心,平安喜樂。
”
文氏大約是真的高興,雖然有溫停淵在場,行事說話,卻比平日裡少了許多拘束。
溫停淵見她再一次敬酒要說感謝的話,便微微壓住了酒杯,“實際上,我也有私心,有件事情,恐怕還要拜托四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