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大太太此時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在場沒有一個人不清楚,喬玉言也知道,她是不好自己矮下身段來求,因而借着在老太太跟前哭訴,逼喬玉言自己先說。
可今日之事,本來明明不至于到這個程度,都是她一己之私,如今竟然還想着自己的臉面,不願意開口說句軟話。
真當她半點脾氣沒有不成?
喬玉言幹脆起身,朝床上的溫老太太行了一禮,“老太太終于醒了,想必大嫂又許多體己話要與老太太說,兒媳便先告退了。
”
說完轉身便走,溫大太太頓時有些着急跟着起身,“六弟妹……”
喬玉言隻是停下腳步輕笑道:“這段時間大嫂辛苦了,忙前忙後許多事兒,大約都要說一說的,我就不打擾了。
”
溫大太太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叫她留下來,呆愣了好一會兒隻能頹然坐回去,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溫老太太看着自己這長子媳,心裡不由歎氣,當初這兒媳婦是她相準了的,溫老太爺其實并不怎麼同意,認為這姑娘看起來似乎肚量不夠大。
直說作為長子媳婦,當家主母,這一點怕是不妥。
但當時,她頭上的婆婆才過世,長子成婚是她遇到的頭一件大事兒,隻想着一力促成。
這麼些年,一直風平浪靜的,也就隻有長房和二房之間有些争端,不過這在溫老太太看來也實屬正常,哪一家不都有這種事情麼?
可這一年多來,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這長子媳婦的這點脾性才暴露出來。
不但将自己兒子的一生給坑了,如今在這樣非常關鍵的時候,竟然還為了那點兒小事怄氣。
便是溫老太太一直以來都注意維護她的面子,這一次也覺得心累。
她看喬氏倒是看走了眼,隻覺得這是個心機頗深又很有些手段的姑娘,心裡當下便不大喜歡,更何況,她還是六房的。
可如今落了難,反倒看出了那孩子的心性來,果然老姐妹的眼光一向比自己更毒辣些。
喬氏那孩子不過是在怄一口氣罷了,這一大家子的人,她不會不管。
既然如此,她難道還要偏幫長子媳?
那個好的受了委屈,難道還要讓她往肚子裡咽不成?
溫老太太便幹脆阖了眼睛,不看溫大太太,“這段時間你辛苦了,如今外頭的事情還是要交給你我才放心,我這一病,怕是不得好,也沒法再幫你什麼了。
”
溫大太太聽到這話,大驚失色,連忙道:“母親,眼下的事情……”
辛嬷嬷跟了老太太一輩子,如何還看不懂主子的意思?
當下便拉着溫大太太道:“大太太,老太太這才醒,如今身子骨也還弱,年紀又大,這外頭的煩心事兒,您還是别跟她說了,萬一……”
萬一又該好歹,那不是你不懂事麼?
辛嬷嬷後面的話便咬住沒說了,不管怎麼說,一個孝字當頭,就能叫溫大太太閉了嘴。
眼看着老太太是真的不想搭理了,溫大太太也隻能強咽下心裡的怨氣,朝溫老太太行了一禮,“既然母親不舒服,那兒媳就先告退了。
”
文氏是早就跟着喬玉言一起出去了,兩個人徑自到了屋裡,她也不兜圈子,“現在該怎麼辦?
昨天芝蘭看得緊,咱們費盡口舌,加起來也不過拿了三石多點,再除去剛剛被人搜走的,便是将這些全部拿出去,也頂不了什麼事兒。
”
喬玉言也不由皺緊了眉頭,有些束手無策。
七夕忍不住抱怨,“我們太太都說了,叫他們不要食葷,如今被人拿住了把柄,借着由頭把地窖裡的東西搬空了,這樣下去,這一大家子的人都要挨餓。
”
這樣的抱怨除了讓自己更加氣憤之外,并不能起到什麼作用,喬玉言想了想,“今年是那些莊頭早早地将糧食送了進來,府裡又擔心有變故,便留在了糧倉裡,這才有這許多富餘。
不然,放在任何時候,都不可能囤這麼多的糧食,而如今外頭雖然看上去風平浪靜,可實際上,想來所有人家都有那麼幾雙眼睛盯着外頭,所以……”
文氏眼睛一亮,“所以,咱們家這麼多的糧食,外頭那姓趙的也不可能明目張膽地運出去!
”
喬玉言輕輕點頭,“不錯,到如今咱們家到底犯了什麼事兒,要查什麼都沒有一句準話,那說明還遠沒到定罪的時候,那麼如今這種情況,從咱們家抄東西出去,可不合規矩。
他們昨晚上鬧出那般動靜,估計最多也就是偷一些細軟,每日裡夾帶着出去,怕是那些上等的家具都是不敢動的,更何況這些糧食。
”
文氏才剛松了一口氣,轉而又擔心起來,“可就算沒有被運出去,那也是在他們的嚴密看守之下呀!
咱們還能偷回來不成?
”
然後她看到喬玉言的神色,頓時瞪大了眼睛,“你還真打算偷回來?
”
“總不能看着一家人餓死吧?
”喬玉言略想了想,“這事兒還有兩天呢!
且看他們怎麼鬧吧!
”
溫大太太一日不低頭,喬玉言便打算直接當甩手掌櫃,那外頭且看她周旋去。
原本以為那幾石糧食說什麼也都能支應幾天,誰知道當天晚上就鬧了出來。
而這一次鬧起來的卻不是别人,而是這些天一直在姨娘們的肚皮上耕耘的三老爺。
鬧起來的緣故也簡單,如今眼看着糧食不夠,溫大太太也當不起那個好人,當天中午衆人的夥食就已經完全變了,主子是兩隻加了點兒鹽巴的饅頭并一碗稀飯,底下的就隻分到一碗稀飯。
至于那些個姨娘們,介于這兩者之間,溫大太太便分了一隻饅頭一碗稀飯。
其他人都知道如今這是沒有辦法,縱然委屈也隻得往肚子裡咽,可溫瓊非屋子裡有個嬌貴的主兒,是他花大價錢買來的,這便鬧了出來。
幾句話吹過去,溫瓊非就直接找上了在廚房裡盯着晚飯的溫大太太,他一個爺兒們,說話直,也自覺比婦道人家更高一等,因而語氣非常不好,一時就讓廚房裡鬧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