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玉言回來的時候,先去了何芳齋,等着他們新出鍋的點心了才回來。
老太太喜甜,徐氏卻愛吃鹹口的,喬玉言便分了兩個攢盒,先去甯和堂,見老太太歇下了再往芙蓉館來。
正巧碰上喬謂升和徐氏兩人在屋裡說話。
見着她來,二人臉上似乎還頗有些不自在。
喬玉言打眼一瞧,妝台似乎有些淩亂,再看自家老爹的眉毛似乎有些不對勁。
想明白其中的關竅,差點兒笑出聲,忍了好一會兒,才靠着噓噓地咳了兩聲掩飾過去了,卻哪裡還坐得住。
“娘平日裡還是要多走動走動,我瞧着這會兒日頭不大了,不如和爹爹去花園散散步也好,女兒就先去看會賬冊了。
”
說完幾乎是落荒而逃,背後還聽到喬謂升不滿的聲音,“我說了别亂來,你瞧,都給言姐兒看出來了,這……這不是胡鬧麼!
”
徐氏的聲音裡卻帶着忍俊不禁,“我給你擦幹淨了,肯定看不出來,你方才不是還說我畫得挺好?
”
喬玉言深吸了幾口氣,腳下的腳步越發快了,恍似後面有什麼人在追着她似的。
一路走到清溪台了,才小口小口地喘氣。
七夕疑惑地問:“姑娘,你跑這麼急做什麼?
沒聽到說有要緊事要回啊!
”
一旁的元寶卻探出個腦袋來,“姑娘,方才……老爺的眉毛是不是畫過了?
”
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喬玉言連忙正色訓道:“不許對外胡說!
”
不是不許胡說,是不許對外胡說。
她也沒辦法啊!
實在是沒眼看,萬萬想不到,自家那樣嚴肅認真的老爹,平日裡總是溫婉大氣的娘親,竟然會有這樣的閨房之樂。
别人畫眉那是夫君給妻子畫,他們這……嗯,簡直胡鬧。
想到方才喬謂升臉上疑似的紅暈,喬玉言實在忍不住伏在桌子上笑了出來。
這一笑,底下兩個丫鬟便知道方才元寶沒看錯了,也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來。
主仆三個足足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喬玉言便又吩咐了她們不許往外說,二人自是連連點頭。
昨天還聽說前天晚上兩個人吵了口,隻是她作為女兒總不好過問父母房裡的事兒,心裡還有些擔心。
這下将這倆人留在家裡,轉眼又和好了,簡直和小孩子似的。
不過這樣看起來,喬謂升和徐氏的感情确實還不錯,夫妻之間的關懷看得出來也是出自本心。
那她就更不能理解他們之間是如何能容得下一個裴姨娘的了。
品蘭端了一盅茶進來,笑着道:“姑娘今兒看龍舟可還開心?
”
喬玉言笑着點頭,又道:“你和紫鸢都沒有出去,我給你們帶了何芳齋的點心,晚些你們和王嬷嬷分一分。
”
說着又問:“紫鸢呢?
”
她才來沒兩天,喬玉言有些擔心她不适應這裡,且又是溫停淵給她找來的人,心裡越發看重兩分。
“今兒趁着姑娘出去,在屋子裡看賬本呢!
”
“今兒過節,怎麼還在忙?
快叫她歇歇。
”
喬玉言前些時候理喬家在外頭的賬冊,确實有些頭暈腦脹,但是也不至于立刻就要紫鸢給整明白。
正說她呢!
一個穿茄花色短襖的女子就邁過門檻進來了,手上還抱着一摞厚厚的簿子,“姑娘放心,已經吃過粽子了。
”
紫鸢說着話,便将手裡的東西放在了窗邊的書案上,“姑娘今兒好好過節,奴婢就不拿這煩心的事兒擾姑娘了,明兒再與姑娘說說這裡頭的情況。
”
喬玉言眉毛一跳,指着那厚厚的冊子驚訝道:“你這就看完了?
”
紫鸢瞧她那樣驚奇的樣子,抿嘴一笑,“奴婢自會吃飯起,就開始拿算盤了,自然看起來比旁人更快些。
”
這也太快了!
喬玉言想到今日溫停淵說的話,一個字“能”,這可是真的能啊!
“别等明日了,橫豎我這會兒也沒有什麼事兒,你便與我說說吧!
我心裡有個底也好。
”
紫鸢想了想,便點頭道:“也好。
”
說着便服侍喬玉言坐到了桌邊,品蘭便将其他的大小丫鬟都帶出了屋子,隻留七夕在一旁服侍。
“姑娘你瞧,這是我新制的一本冊子,按照咱們家的田産鋪子分類做了一個總賬。
”
紫鸢又拿出一本新的小冊子,喬玉言一翻,便知道了大概。
上面貼了不同的标簽,一處産業一處産業的分類清楚,何處有多少田,平日裡種的是什麼,由誰在管理,曆年來交上來的東西價值如何。
鋪子也是如此,掌櫃的是誰,在任多少年,曆年出息。
然後對應的是底下的冊子,一目了然。
“姑娘你瞧瞧這個,”紫鸢抽出一本生絲鋪子的賬本遞給她,“這是節前新送過來的。
”
喬玉言仔細看了好一會兒,疑惑地去看她。
“姑娘這樣一看,似乎是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如果咱們把這個賬從後往前算呢?
”
說着她便當着喬玉言的面,打起算盤,噼裡啪啦地撥動着,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寫上去,再一對,一月到三月這一季,前後分明差了四五百兩之多。
“這……”
紫鸢便将那賬冊放到一旁,“另外還有兩三個鋪子也出現了這樣的情況。
”
她沒有多說,但是喬玉言卻也聽出來了。
若是一個鋪子如此,還能說是那家鋪子的掌櫃出了問題,想出這麼個法子中飽私囊。
可是竟然又兩三個鋪子出現了同樣的情況,用了同樣的手法,這可就不是簡單的巧合了。
要麼就是他們暗中商量,互相勾結。
要麼就是得到上面人的授意。
暗中勾結這個幾乎可以排除了,都是獨立的鋪子,一個人偷偷這麼幹也就罷了,難道還想讓更多人知道?
生怕不被東家發現麼?
法不責衆也不在乎這麼兩三個。
再看那幾個鋪子,分明是所有鋪子當中收益最好的幾家。
而這樣的事情,應該不是第一次,而在此之前是徐氏在管家,難道還能是徐氏不成?
誰都有可能,她母親是絕對不會,徐氏的陪嫁就足夠她母女兩個衣食無憂一輩子了,便是再生下個一男半女也完全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