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雪晴不自覺就捏緊了手裡的帕子,隻覺得心口一口氣凝成了泥,糊得他透不過氣來。
等溫良從淨室裡出來的時候,她一個人呆坐在喜床上,隻覺得半邊身子都坐麻了。
她擡眼看過去,隻見他身上隻穿着中衣,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并沒有半點新婚時的喜色,心下不由更加憤然。
她有心想要說些什麼,卻猶豫着從那個地方開始說,她知道溫良對喬玉甯有感情,且感情深厚,可這也不代表他們可以在今天胡來。
這才是第一天,傳了出去,她還怎麼在溫家立足?
袁雪晴輕咳了一聲,站起身來,走了過去,臉上帶上了幾分笑意,“四郎今日回來得這樣晚,可是前頭的賓客太多?
”
溫良正在整理頭發的手就停了下來,目光自袁雪晴的臉上掃過。
立時便知道她知道了自己與喬玉甯同路而來的事兒了。
心裡不由想起喬玉甯勸自己娶她時說的話來。
彼時喬玉甯滿眼都是希冀,“四郎不知道袁家姐姐,我與她曾是閨中密友,她為人性子剛直,又心胸豁達,從前便十分看護我,我與四郎之間的感情,袁家姐姐也一清二楚。
而她家中隻得她一個嫡女,母親勢弱,因而并不十分好嫁,袁家姐姐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高嫁進一戶京城門第,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能夠看顧她母親。
四郎要續弦是無可轉圜的事情,就算甯兒心裡一百個不願意,卻也沒法阻止,若是别人,倒不如是袁家姐姐,這樣一來,她的願望得以滿足,我也不至于為了跟四郎厮守,而吃大婦的虧。
”
溫良此時看到她,不由又想起今日在袁家丢的臉面。
虧得甯兒那般處處說她的好話,這會兒就已經露出端倪了?
若非是為了讓甯兒能在後院好過一些,他何必要娶這樣破落戶的女兒,連嫁妝都是用溫家給去的聘禮折的。
若是她連自己與甯兒之間的感情都要嫉妒的話,那娶她又有什麼必要?
溫良因而冷笑了一聲,“怎麼?
在前頭多耽擱了一下,你這就等不住了?
”
袁雪晴的臉色陡然間煞白,微微張着唇,竟說不出話來。
她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溫良,幾乎很難相信這是他說出來的話。
今日,她是新嫁娘,才來到溫家的第一天,今夜更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她自認也沒有問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話,溫良竟然這麼一句話丢過來。
嚴格來說,她還是一個姑娘家,竟是說她一個人耐不住寂寞,這會兒也等不住。
溫良見她的樣子,心裡也有一些後悔,自己這話說得重了些,正猶豫着要怎麼找補,就聽到袁雪晴冷了聲音道:“我有什麼等不等得住?
隻是我知道四爺心裡怕是等不住。
可不管你等不等得住,如今我也是你的妻,喬玉甯與你感情怎麼好,你也得等到一個月後才能去他的房裡,這是規矩。
”
眼看着溫良的臉色難看,袁雪晴幹脆拿出自己的本性來,“既然我嫁給了四爺,從此以後,你我榮辱一體,在内,你心裡裝着誰念着誰,我都可以大度容忍,但是在外,你得清楚你的身份,顧全我們小四房的體面!
”
她這般強勢的樣子,讓溫良不由地就想起來嘉禾公主,兩個人雖然不同,可都是這般高高在上的樣子,似乎隻有她是對的,自己隻能聽她的吩咐似的。
“袁雪晴,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溫良忽而抄起屏風上的衣服,“那我今日告訴你,我是小四房的爺,這裡還是我說了算!
”
眼見着他已經已經開始穿外衫,袁雪晴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臉色大急,“你要去哪兒?
”
溫良的目光在她的手上冷冷地劃過,“這就是你袁家的規矩?
什麼叫做夫為妻綱,看來你也不知道了?
”
“今夜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除了這裡,你哪兒也不能去!
”
袁雪晴說話間便帶出了自己平日裡在家中和袁父的語氣。
“那我告訴你,這是我的地盤,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
說完直接用力扯過衣袖,拉開門就出去了。
外頭的丫鬟婆子都驚呼了一聲,幾聲問話卻被溫良語氣惡劣地訓斥了回來。
袁雪晴站在屋子裡,氣得渾身亂顫,她知道嫁進來,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單是這個滿心裡裝着别的女人的丈夫就叫她日子難過。
可她還是沒有想到,這才第一天,就是這般劍拔弩張的架勢。
丫鬟碧草走了進來,臉上帶着不忍,“姑娘……”
“錯了!
”袁雪晴的聲音帶着幾分冷意,“打從今兒起,你們得改口喚我奶奶。
”
“是。
”碧草掩下眼裡的淚意,柔聲道,“時候不早了,奴婢伺候奶奶安置吧!
明兒一大早還要各處認親呢!
”
袁雪晴看着外頭沉沉的夜空,良久才淡淡地應了一聲。
等躺下去了,她又道:“院門别關。
”
“奶奶的意思是……”碧草有些不敢确定,“爺還會回來?
”
“呵!
”袁雪晴冷笑了一聲,“他是個糊塗的,喬玉甯可不糊塗,若今晚上溫良敢留在她那裡過夜,大老爺和大太太就饒不了她!
”
碧草答應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奶奶和喬家姑娘……”
“碧草,你記着,從此以後,咱們院子裡沒有什麼喬家姑娘,隻有喬姨娘,若是她拿從前的那些事兒跟你們套近乎,你們心裡要記清楚,非奸即盜。
”
碧草連忙答應了一聲,這才将屋子裡一切歸置好了,到外頭去吩咐看院門的婆子留門。
自己則坐在屋子裡等消息,心裡又期待又害怕,不知道他們這位爺到底會不會回來。
溫良一路含着怒意,果真直接就去了喬玉甯的屋子。
來的時候,屋子裡還點着燈,他立在窗邊,就看到喬玉甯一個人坐在桌前,與桌上的蠟燭,雙雙垂淚。
見她這個樣子,溫良隻覺得心疼難忍。
因而也顧不上方才路上自己的思量,還是推開門走了進去。
喬宇甯見着他來,吃了一驚,眼淚還凝在腮邊,不過才出口一個字,就似控制不住自己心裡的感情,撲入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