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成轉身,就看到一身材颀長的年輕男子不知從何處行了過來,攔在了喬玉言身前。
他朝四周看了一眼,心中暗自震驚,這樣空曠的夜裡,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地出現,此人的身手有些可怕。
他雖不是什麼武術高手,可到底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走到如今位置上的人,竟然毫無察覺。
魏成看向那人的目光就變得有些幽深起來。
忍不住仔細打量。
卻見那人穿着一件普通的細布直裰,氣宇非凡,雖然說着感謝的言語,可分明發出一陣生人勿進的氣息。
這樣好的相貌,這樣出衆的氣質,此人必定不凡。
便是此時發髻有些淩亂,衣物不甚整齊,也難掩他的氣度。
“這位姑娘似乎是遭遇了些麻煩,閣下是……”
“這是在下的未婚妻,”溫停淵的聲音一如平常的平和,“是在下一時疏忽,竟至此災禍,多謝将軍費心。
”
喬玉言的“溫叔叔”三個字卡在了喉嚨裡上不得上,下不得下,隻一味呆呆的看着他,腦袋裡來來回回隻有三個字——未婚妻。
她一時間竟然不知道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
那邊魏成見她狀态不對,不由生出幾分狐疑,“姑娘,這位當真是你的未婚夫?
”
溫停淵唇角牽起一絲笑意,轉過臉看向喬玉言,然後似乎無比自然地将喬玉言一隻手握在了掌心,“言兒,魏将軍不放心,你告訴她。
”
他說話的時候,朝這邊使了個眼色,喬玉言立刻就明白過來了。
若是自己這幅樣子被魏成帶回京城且叫人看見的話,隻怕是百口莫辯,與這位魏将軍沒關系也得要扯上關系了。
可看這位魏将軍為人,似是正直之輩,若溫停淵并非親身之人,怕也不會放心叫喬玉言被其帶走。
雖然心下十分不自在,喬玉言還是輕輕點了點頭,隻是臉登時因此而燒得通紅,幸而在隐隐的晨光中,這紅也不甚明顯。
隻是與溫停淵交握在一處的手如同握在了虛空,毫無知覺。
魏成仔細打量了他二人一會兒,又看了看溫停淵身後,才笑着道:“若是如此,那便再好不過了,隻不過看這位公子似乎也沒騎馬帶車,我也沒甚要緊事,不如将我這匹馬騎去,等到了京城,派個人仍舊送還給我就行。
”
竟這樣豪爽,喬玉言不免心生感激,溫停淵也笑着道:“多謝将軍美意,在下有輛馬車便在不遠處。
”
魏成便笑着點頭,“行,那就在此别過了。
”
作為家屬,溫停淵便再三感謝,親自送他上馬離開。
等魏成遠去,他轉過身來時,臉色卻變得十分難看。
兩人相識這麼多年,喬玉言幾乎沒有見過他這種神色,卻也知道他如此反應裡包含的是對她深切的擔心。
看着他熟悉的眉眼,喬玉言才真切地感覺到昨晚上的一切真的已經結束了。
溫停淵朝她走來,步子越來越快,然後在她開口之前,忽然一把将她湧入懷裡,那粗制的拐杖便倒在了一旁。
他輕輕摸着她的頭發,語帶責備,“你行動間都不知道要帶着人嗎?
若是……若是……”
他後面的話竟沒有說下去,向來雲淡風輕的溫停淵竟也有這樣的時候。
喬玉言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淺淡的竹香味兒,心頭猛然一熱,竟哽咽至說不出話來,“溫叔……”
溫停淵長長地歎了口氣,不知道是在歎什麼,那責備也無法再繼續,隻能柔聲安慰,“沒事了,我在,不會再有事了。
”
由來在溫停淵的身旁,喬玉言都莫名會更安心幾分,這會兒身上又痛又累,所有的不舒服似乎在這會兒一齊迸發出來,叫她站立不住,人便往下滑。
溫停淵便一把将人抱起來,“你傷得不輕,我得趕緊帶你回去。
”
喬玉言這會兒确實是累極了,腦袋都變得混混沌沌不大清楚,隻一隻手緊緊地攥着他的一隻袖子,閉着眼睛養身,那份安心感叫她幾乎忘了此時此地。
走了好一會兒,才到了馬車跟前,喬玉言這才疑惑,“你怎麼出的城?
”
昨日是放榜日,他必然在城内,難不成昨天下午就得知自己被人擄走的事兒,直接出來找她?
可……
他是如何知道這事兒的?
疲倦讓她無法細細思索,卻在紛雜的思緒中捋出了個重要的線頭,她一把回握住扶她上車的手,“昨晚上有個黑衣壯士救了我,他将那幾個擄走我的歹人捆在樹林裡了,我們得把那些人帶回去。
”
溫停淵卻仍舊将她往車廂裡送,緊接着自己就坐了近來,“你放心,這些事兒都會處理好,你不必操心。
”
馬車裡不但鋪了柔軟的褥子,還有一隻小銅盆并一壺水,甚至還有一隻食盒。
溫停淵小心地替她将傷口清理了一遍,再幫着她簡單的洗漱了一下,便将食盒取出來,放在前面的矮桌上,“先将就着吃一點兒,墊墊肚子,味道一般。
”
實則喬玉言已經很久沒有進食,卻一點兒胃口也沒有,不過勉強吃了兩口,喝了點兒水便搖了搖頭,“溫叔叔,是有人買通了那些人要害我,我定要查清楚,是誰如此歹毒心思。
”
溫停淵這時候臉色已經恢複如常,他正将桌上的東西收拾回盒子裡,“自然要查清楚不能放過的。
”
聲音依舊溫潤平和,那雙深黑的眸子裡卻如同結了數層寒霜,既然敢出手,就該面對一切的後果。
“這兒回城還有一段路,你且休息一會兒。
”将東西收拾好,溫停淵便靠在車廂上看着她柔聲道。
不等喬玉言回答,就伸手撩起一角車簾,朝外頭吩咐了一句,“啟程。
”
喬玉言一愣,方才過來的時候,分明沒有在外頭看到一個人。
就在那車簾掀起的極短的一會兒,喬玉言看到坐在前頭的黑衣人,幾乎是瞬間,她就确定了,那是昨晚上救她的那個。
“他……”
喬玉言的疑惑在看到溫停淵平靜的臉時,煙消雲散。
原來他是溫叔叔的人。
喬玉言便沒有再問,兩個人沒有說話,這原野上的清晨,分外靜谧,于是喬玉言就聽到了兩道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