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玉言聽到這句話,抱着他的手終于松開了些。
溫停淵趁勢将她放在了塌上,拿了條帕子給她擦了腳,又把鞋襪穿上了,這才認真地問道:“發生什麼事兒了?
你為什麼看上去很害怕?
”
聽到這個問題,喬玉言像是沒有什麼焦點的眼睛,又慢慢地聚焦,可她也隻是無助地看着他,說不出話來。
溫停淵便無聲地歎了口氣,“都這個時辰了,我去傳膳,你先坐一會兒,等我回來再說。
”
喬玉言沒有答話,隻是呆呆地坐着。
外頭人見溫停淵如常出來,也都松了一口氣,王嬷嬷聽說喬玉言吃得下飯,更是高興得不得了,“都在竈上溫着呢!
老奴這就叫她們給太太送過來。
”
溫停淵隻是點頭,忽而又問道:“今兒誰跟太太出去的?
”
元宵料定會有話要問自己,早就等在了旁邊,眼睛裡滿是糾結。
溫停淵将她直接叫去了耳房,别的話沒有,“今天太太出門,遇到什麼人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兒,給我一一地說清楚。
”
袁雪晴和喬玉言說話的時候,她避開了一段距離,雖然影影綽綽的還是能聽到一些,可實際上并不知道具體的内容。
這會兒見溫停淵問起,便将情況大緻地說了一遍,又表明當時兩個人說話的時候,自己是被支到了一旁的,因而并不知道具體的談話内容。
說完之後,她自己也有些心虛,不敢擡眼。
隻感覺溫停淵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讓她生出有些沉重的壓迫感來。
良久,她才察覺到那道目光移開,然後就得了溫停淵的特赦令,叫她回去。
溫停淵回來的時候,喬玉言看上去已經好多了,雖然表情還有些木然,但至少那份恐懼已經散去許多了。
溫停淵在門口打量了她一會兒,才邁步進來,然後就聽到她問:“在外頭吃過了嗎?
要不要一起用?
”
他便坐在她對面細細地打量她,眼圈兒有些發紅,臉色仍舊有些發白,手倒是已經不抖了,可看上去仍舊很有些不正常。
“我吃過了。
”
聞言喬玉言甚至沒有擡眼看他,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好。
”
然後自己就捧起碗箸開始吃飯,每一口都吃得特别認真,眼睛也之看着面前的菜,好像吃飯忽然間變成了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似的。
當溫停淵第二次見她将一大塊醬色的姜放到嘴裡,然後細嚼慢咽地吞下去之後,終于忍不住開口,“袁雪晴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叫你這樣失魂落魄的?
”
手裡的筷子陡然間滑落在地,喬玉言的驚恐一閃而過,但擡起眼時,唇邊卻挂了一絲淺淺的笑容,“什麼呀?
她……他跟喬玉甯鬥法呢!
想要将我拉下水,我沒搭理她,她還追着我說動說西。
”
溫停淵的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臉上,認真地看着她說每一句話,像是想從她細微的表情中,看出些什麼。
喬玉言被他看得心慌,隻忙着接過杏兒重新遞過來的筷子接着吃飯,還不忘笑了笑道:“你不要多心。
”
“是我多心,還是你沒有跟我說實話?
”溫停淵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但那道目光一直如影随形般地追随着喬玉言,“你方才的表現,可不像你所說的這般平常。
”
“我……”喬玉言一時語塞,但随即便道,“我就是怕你早上那一去就不回來了,聽到外頭她們說你回來,我心裡激動,就……”
她的話也就越說越順了,“你昨晚上連見都不想見我,讓我在外頭站了半晌,好容易見着了,你也不願意跟我說話,甚至……”
她說到這裡,眼眶裡便蓄了淚水,“甚至你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對我笑過。
”
溫停淵似乎是才發現這一點,臉上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僵硬,他抿了抿唇,好一會兒才道:“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
”
不知道為什麼,喬玉言忽然覺得他這似乎是随口一句的問題,包含了莫名的鄭重的感覺。
她停下筷子,擡眼看向他,一時怔忡着說不出話來。
溫停淵也擡起眼,認真地回望着她,再一次問她,“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
”
喬玉言的心裡沒來由的有些發慌,她知道溫停淵問得是什麼,她也很想告訴他,此時自己内心的恐懼,告訴他現在她整個人都害怕得不得了。
可是這種話要怎麼說?
她總不能跟他說自己是重生了一世的人吧?
總不能說自己前世跟溫良成了親,還生了孩子,最後被他和喬玉甯害死了吧?
這樣驚世駭俗的言論,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相對來說,相信這種簡直怪力論神的言論,比相信她在胡謅,要難得多。
喬玉言自己換位思考一下,她沒有把握自己真的會對面前這個人這樣的話完全的信任。
這樣的認知,讓她挫敗,更讓她再一次将那個秘密往心底裡深埋。
既然這樣,她便不能跟溫停淵提袁雪晴的話,不能提她心裡真正害怕的東西。
那麼……
那麼若是溫良和袁雪晴當中的誰,拿着那些事情攤在溫停淵的面前,将會發生什麼?
恐懼再一次攫住了喬玉甯的心,她手上忽然失了力氣。
“啪!
”
手裡的碗砸在地上,立刻四分五裂。
她控制不住地發抖,臉上忽然出現一種不自然的绯紅色,嘴唇卻有些發紫。
溫停淵眉頭一皺,立刻起身來到她身邊,在她全身的幾個關節上按了幾下,才讓喬玉言那一口氣緩過來。
她看着面前的人,忽然眼睛裡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下來。
喬玉言一把将他抱住,哭得泣不成聲,“我害怕。
”
就這三個字,讓溫停淵原本心裡的那道牆驟然間被沖毀得七零八落,他像是沒奈何似的,回抱住她,“不怕!
不管怎麼樣我都在,我不會離開你的,别怕别怕。
”
大約是他的聲音對她來說有特殊的鎮定作用,喬玉言終于慢慢地平複下來。
好一會兒,溫停淵确定她緩過來了,這才抓住她的雙手,與她面對面地坐着,十分認真且誠懇地看着她,“言兒,咱們是夫妻,信任是婚姻的基礎,你記得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