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玉言心裡奇怪,今天是她回門的日子,且府裡上下也都知道徐氏産子的事兒。
沒道理她不知道自己會出門,這會兒跑過來做什麼?
品蘭看出喬玉言的疑惑,“奴婢已經說過太太去了娘家,三奶奶說她隻是過來找太太聊聊天,親近親近,所以就在這裡等一等。
”
溫停淵看了一眼正屋,“不想見就不見,你随我去書房好了。
”
喬玉言卻搖頭道:“一家子的骨肉這樣将人拒之門外怎麼說得過去?
”
她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選擇了做溫停淵的這個妻子,就該盡起這個責任來。
若遇到事情還是一味地躲在他後面,那算怎麼回事呢?
溫停淵大概也想通了這一點,便不再反對,“我今天不會再出去,有事兒叫個人過來就行。
”
明明當初說好的,她來處理内院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可到了跟前,他還是這樣不放心。
喬玉言心裡覺得暖暖的,重生以後,她從來沒有想過,選擇了成親,還能過上這樣輕松惬意的日子。
當然這個輕松和惬意指的是心裡,因為溫停淵在,她永遠不必擔心身後空空蕩蕩無人倚靠。
因為他們是親人!
就比如這個院子,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都是按照她喜歡的樣子來布置的。
他做得理所應當,她也不必感恩戴德。
仿佛這樣的相處,是一種水到渠成的自然選擇。
心裡想着這些事兒,人就已經到了正屋。
裡頭傳來王嬷嬷和陳氏說話的聲音。
門口的小丫鬟打起簾子,陳氏連忙站起來,滿面笑容地給她問好,“喲,六嬸回來了,瞧我一心想着跟六嬸娘多親近親近,這掐着時間過來呢!
沒想到還是來早了,倒是累得王嬷嬷陪着我在這裡坐了半晌。
”
王嬷嬷連忙稱她過于客氣,然後就招呼小丫鬟們重新上茶。
喬玉言笑着客套了兩句,陳氏便打量着屋子裡的陳設笑着道:“嬸嬸這屋子不但精緻華麗,還這樣雅緻,實在叫人喜歡。
”
她說着又指了面前的炕幾,“這花梨木的家私也常見,但是如這樣一整屋配套似的花梨木就難得了,六嬸在娘家可真受寵。
”
喬玉言跟着她的目光将自己屋子裡的東西打量了一遍,卻隻是笑笑沒有說話。
這一份嫁妝其實是徐家準備的,當年她還不到十歲,外祖母忽然得了一批好料子,當下就留了下來,存了預備給她們幾個人做嫁妝。
後來她上京,徐家也就将這批木材一起運到了喬府。
記得當時喬玉甯還旁敲側擊地去徐氏那裡讨要過,但這是徐家外祖母準備的,就是徐氏再疼她也不可能将這個分給她。
後來跟溫停淵的親事一定下,就立刻着手打家具。
隻有那張拔步床是後來定了日子,找人來量的屋子臨時打的。
這樣一整個屋子都是同一個色調,顯得尤為精緻一體。
也難免陳氏會看着眼熱。
喬玉言忽然想起來,前世陳氏就常到自己屋子裡走動,時不時地就說起她的富奢。
一來二去的,倒是從自己這裡拿走不少東西。
陳氏的丈夫三爺是庶出,她是溫大太太做主娶進門的,小門小戶人家的女孩兒,娘家并不出彩,多少有些眼皮子淺。
偏偏又是個心思深沉的,喬玉言前世沒少被她算計。
眼下看着她這若有所指的奉承話,隻是淡淡地笑着,并不搭腔。
“六嬸今日可累壞了吧?
按道理說,我原不該過來打擾的,但是六嬸你不知道,我在這個家裡,着實是沒有什麼好去處,也沒個說話的貼心人,好容易見着六嬸進了門,咱們又差不多的年紀,心裡自然就心生親近,這才迫不及待地過來了。
”
喬玉言挑了挑眉,沒有親近的人?
不說遠了,他們長房溫良才取了嘉禾公主進門,妯娌兩個不剛好差不多年紀?
再說二房還有楚氏在,她們進門時間相隔不遠,也認識多年了,怎麼就沒有話說了?
她才進門第三天,攏共也沒見過兩次,哪裡就這樣迫不及待了?
陳氏說完話之後也悄悄地打量這喬玉言的神色,見她隻是含笑喝茶,然後告訴自己這桌上的點心如何如何,對她話裡的話茬兒根本不接,心裡不有納罕。
畢竟這位六嬸娘雖然占着長輩的輩分,可實際上明明才剛剛滿十四歲。
剛來溫家,在這麼一個人口衆多的深宅大院兒裡,難道就不緊張不惶恐?
她今日過來就是來示好的,按照正常邏輯,這個時候的新媳婦一定會歡迎這樣的知心人出現。
怎麼她這樣淡定?
喬玉言卻是早就知道了溫家内宅裡的情況,這會兒看陳氏的表演,隻覺得好笑好玩兒,權當看戲。
在這家裡,利益決定位置。
陳氏首先是長房的人,她與長房的利益捆綁在一起,所以與同樣強勢的二房,一定水火不相容的。
溫停淵是六老爺,且剛剛考取了解元,又與伯府接親,對于長房和二房來說,都是希望拉攏的對象。
陳氏替長房出面向喬玉言示好,合情合理。
其次她又是長房的庶長子媳,庶長子與嫡子之間的鬥争放在任何一個家庭裡,都是一個極為危險的因素。
而眼下這個嫡子還娶了公主,那對于庶長子來說,情勢就變得微妙了。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陳氏這樣着急忙慌地過來的原因了。
知曉了其中的利害關系,喬玉言對于這樣拜訪,就顯得格外輕松而遊刃有餘。
陳氏一邊暗暗地打量喬玉言的神色,一邊天空海闊地與她閑聊。
沒一會兒她就發現這個六嬸要麼就是個滑不留手的老狐狸,要麼就是個根本不開竅的木頭。
兩個人說了這麼久,一旦說起人情風俗,吃食用具,對方倒是能跟自己說上幾句。
可一提起溫家内院的事兒,她就用一種非常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隻是看着等自己說,她卻完全不開口。
半個多時辰過去了,陳氏在喬玉言這裡什麼消息和應承都沒得到,她自己反倒像是來這裡給喬玉言解釋家裡的各種關系似的。
眼見着能說的也說的差不多了,陳氏也沒了耐心,便想着起身告辭,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六嬸的庶妹也在我們府裡,嬸嬸還沒去看過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