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七夕發現喬玉言的時候,已經晚了,當下便将元寶打發了下去,連忙迎上來道:“姑娘你不要往心裡去,都是一幫沒什麼見識的婦人罷了。
”
她是當時在場的人,看到了喬玉言因為這事兒而流的眼淚,便又寬慰道:“太太當時來得巧兒,沒聽見那會兒說的話,可這般氣惱姑娘不也是因為心裡在意姑娘?
今日還沒有去芙蓉館坐坐呢!
要不這會兒我陪姑娘過去?
”
見喬玉言的臉色越發難看了,七夕又勸,“且太太如今身子重,聽說孕中的婦人情緒最容易激動的,許是這個緣故才鬧成……”
“好了,”喬玉言擺了擺手道,“我今日不大舒服,不願意出門,有什麼事兒明兒再說。
”
說完又自己進屋了,王嬷嬷看着那亂晃的珠簾,對七夕擺了擺手,兩人走開了才壓低聲音道:“知道你是擔心姑娘和太太之間又生分了,可這件事情到底是太太有些過分了,姑娘心裡不舒服,便讓她好生散淡兩日吧!
”
她與七夕不同,看喬玉言到底是帶了兩分長者的眼光,隻覺得有些怪心疼的,心裡不大願意叫喬玉言忍着委屈去賣乖兒。
底下人怎麼想,喬玉言不知道,仍舊回去抄經書。
隻是沒想到第二日,府裡的關于大姑娘的事兒,說得更厲害了。
首先喬玉甯那一跪,絲毫沒有避着人,家裡上上下下的仆婦都看在眼裡。
加上從前大姑娘的名聲也就那樣,算是茶餘飯後暗地裡的談資,這一來,不就又添了新的話題。
不但欺負二姑娘,還連太太都敢頂撞。
這些謠言喬玉言沒有在意,她仍舊一大早去甯和堂請安,隻是沒有路過芙蓉館,這就讓那些謠言流竄得更加厲害了。
衆人都覺得喬玉言這個大姑娘實在是夠猖狂的,跟其他人合不來也就算了,竟然連自己的親生母親也不放在眼裡。
又有說喬玉言是那一次在處置林孝升家的事情上面出了風頭,得了伯爺的誇贊,如今眼裡沒有人人了,
倒下午給老太太送點心的時候,喬玉言就發現自己這位祖母看她的眼光有些探究的味道。
“祖母是不愛吃這蓮蓉酥嗎?
王嬷嬷做這個的手藝很不錯的,要不您先嘗一塊兒試試?
”
看着她帶笑的臉,老太太皺了皺眉,“你是怎麼了?
”
外頭傳成什麼樣,就連她都有所耳聞了,這個向來吃不得虧的喬玉言竟然不為所動?
而且那天昨天的事兒,她事後也聽說了,說起來,其實倒是玉甯那丫頭心急了。
受了這麼一個大委屈,竟然就這麼不聲不響的?
喬玉言對上她打探的目光,便笑了笑道:“一點小事有什麼好計較的,本就是姐妹之間,更何況母親如今懷着身孕,難道跟她打擂台不成?
”
“誰關心你!
”老太太撇了撇嘴,便揮手趕人,“行了行了,别在我跟前晃悠,被你晃得心煩,回去吧!
”
“是,那我明日再來。
”
等她走了,一旁的趙嬷嬷便笑着道:“老太太如今也關心起大姑娘來啦。
”
“我關心她?
她有那徐家的老婆子關心還不夠?
給她塞了那麼多人,關心她的隻怕是排到府外頭去了,輪得上我這麼個讨人嫌的老婆子麼?
”
聽到主子這麼說,趙嬷嬷便笑笑不言語了,正要将那盤蓮蓉酥端開,就聽到老太太皺眉道:“這麼多日的點心回回都叫你們吃了還不足興?
”
“哎呀,瞧我,該打!
竟忘了老太太是最愛這蓮蓉酥的,大姑娘送來這個一看就香軟可口,必定比外頭買得要好!
”
聽她這麼說,老太太便不言語了
喬玉言并不知道甯和堂裡自己那祖母已經開始接受自己的點心,她才踏進清溪台,便見柳嬷嬷已經等在了那裡。
“嬷嬷怎麼來了?
母親今日可還好?
昨日回去還吐了?
今日可好些了?
”
柳嬷嬷見她神色如常,又想到昨晚上她還打發人去芙蓉館詢問,心底便軟了。
“到底是太太親生的姑娘,這樣貼心,”柳嬷嬷笑着回她,“今日早上還有些難受呢!
直睡到這會兒才醒,這不打發我來給姑娘送衣裳。
”
喬玉言順着她的手看過去,果然看到後頭那一水兒的丫鬟手裡的托盤。
徐氏打發人過來?
徐氏那個性子喬玉言也看明白了一兩分,孤傲,偏執,要她道歉那是不可能的,着人送東西過來,便算是最大的誠意了。
見此喬玉言便笑了,又聽柳嬷嬷壓低了聲音道:“姑娘和太太是親生母女,可不要因為昨日的事情生了嫌隙才好,昨晚上二姑娘也跟太太将事情說明白了,太太也知道錯怪了姑娘,隻是太太那性子,所以便叫我來與姑娘說一聲。
”
果然如此,喬玉言展顔一笑,“母親想太多了,這有什麼,我沒放心上呢!
”
聽她這樣說,柳嬷嬷更高興了,直拉着喬玉言的手去看那丫鬟手上托盤裡的夏裝,“這幾件都是按照姑娘日常喜歡的顔色選的料子,專門請如意坊的繡娘們做的,姑娘來看看。
”
“不過,奴婢這來,還有一件事情要與姑娘說一聲。
”
喬玉言看着她的神色,心下明白,便笑着道:“大太陽怪熱的,咱們那底下去坐坐。
”
又叫小丫鬟去取了井水鎮過的涼瓜來,“嬷嬷坐。
”
這邊丫鬟們拿着東西,沒得到吩咐放下來也不敢動,隻能眼巴巴瞧着那邊兩人相談甚歡。
隻是瞧着似乎是有體己話要說,兩人聲音都壓得低,也不知道說的是什麼。
忽然,就看到大姑娘臉色一變,一杯茶竟然就潑在了柳嬷嬷的身上,那茶碗便掉在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廊檐下侍立的小丫鬟登時來了兩個,手忙腳亂地收拾着,喬玉言仍舊還呆愣在當場。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柳嬷嬷連忙擺手,直言自己沒事,隻是濕了衣裳到底不像樣,便趕緊帶着丫鬟們回去了。
誰知因為這事兒,府裡的謠言卻有了新的内容。
傳着傳着便成了她不滿親生母親為庶妹評理,竟然出手打了母親的乳母。
于是忠勇伯府的大姑娘,在性子驕縱,沒有自知之明之外,又加了一條,目光無人,不敬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