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上門恭賀的人不少,溫家來來去去熱鬧得很。
可是在溫大太太看來,熱鬧都是旁人的,楚氏陳氏兩個迎來送往,哪怕不是他們的好事兒,也滿臉放光。
生怕别人不知道如今這個家裡,是她們在當家似的。
而她這個所謂的當家大主母窩在正院兒裡,反倒像個廢物似的。
那些個客人倒也會來這邊院子裡坐坐,嘴裡說得都是恭喜的話,可言談間動不動還是會扯到六房溫停淵身上去。
說到溫良,都隻一句,你們四郎這才多大,就考取了進士,家裡又有助益,将來前途無量的。
乍一聽,似乎沒有什麼不妥當,可同進士出身,那分明叫不得真正的進士。
也就是那等小門小戶,眼皮子淺的,才會興興頭地往外說高中進士。
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倒不如會試就落第得好。
眼下吏部的授官文書還沒出來,誰知道會落到什麼位置上去。
因而她也越發不願意出門,甯願别人找上門來。
可現在聽說溫瓊與開始說溫良的婚事,她哪裡還坐得住。
當下便吩咐人趕緊伺候她換衣裳。
自從溫瓊與透露出要給溫良娶續弦的事兒來,府裡多少人巴望着。
閻氏那個賤人竟然還好意思跟老爺提她們家的姑娘,憑她們閻家的門第竟然還想跟溫家攀親,真是可笑。
她不由地又想起那日閻氏在自己跟前立規矩的時候,竟好意思東拉西扯打探良哥兒的事兒。
還有那個楚氏,也不知道是從哪裡聽說的,老爺隻欲選一門家世清白的好姑娘。
也不瞧瞧她楚家,清白是清白了,可也是一窮二白,姑娘嫁過來能有多少嫁妝?
!
原本她還以為溫瓊與到底會先與自己商量一番,沒想到,眼下看來,竟然是要先跟怡安居那邊說!
她也顧不上置氣了,到底兒子的未來要緊。
才要出門,就看到兒子走了過來。
“娘今日不是不舒服嗎?
怎麼又起來了?
”
溫大太太見兒子擔憂的樣子,心裡又覺得舒服了些,便将那些不快的情緒都壓了下去,“有點兒事情要去找你父親商議,你這是……”
溫良臉上比之前多了許多光彩,聞言便笑着道:“這段時間娘為了照顧我,跟父親之間也生分了許多,有什麼事兒也該好好商議,不要又起了口角,更何況你這身體也不好,若是心裡受氣的話,就更難将養了。
”
聽到兒子這話,溫大太太心裡頭的惱怒也漸漸平息,兒子說得沒錯,這關系到兒子的将來,确實不可意氣用事,總要好好商量才行。
她便笑着答應了,又問道:“你這是預備去哪兒?
”
“有幾個同科邀我出去,現在任命還沒下來,趁着這個機會,大家多方聯絡一下。
”
這句話終于叫溫大太太臉上有了喜色,“這是應當的,現在熟悉了,日後就都是你在官場上的人脈,不多結交結交,沒有壞處的。
”
“是!
”
這邊他才應聲下去,那邊溫瓊與就走了進來。
“良哥兒這是去哪兒?
”
大約是方才兒子的話起了作用,溫大太太果真沒有第一時間就生氣,而是溫聲将兒子的話說了一遍。
“這會兒也是該出去走走,希望之前的事情讓他成長些吧!
”
溫瓊與隻是這麼說了一句,便打住了話題。
溫大太太卻忍不住道:“如今吏部的任命文書還沒下來,老爺可知道内情?
”
聽到她這話,溫瓊與便皺了皺眉,“太太這話是什麼意思?
”
溫大太太奇道:“這會子各方都在走動關系,以咱們家的門第,即便不用求上門去,但也該打聲招呼吧!
”
她說着便伸手數道:“這翰林也就罷了,是聖人欽點的,咱們是想不到了,但若是咱們不表示一下,吏部的那幫人,還以為咱們不在乎似的。
萬一有個愣頭青,直接給了個主事給良哥兒,那可如何是好?
不說給事,至少也得當個禦史吧!
”
說完才發現溫瓊與臉色不對,溫大太太道:“老爺可不要這會子跟我說什麼兩袖清風,咱們家在京城這麼多年,靠得可不是兩袖清風,當年二叔考中進士……”
“夠了!
”溫大太太還沒說完,溫瓊與便狠狠地打斷了她的話,“你當吏部是咱們家開的?
他一個同進士,還好意思說什麼給事、禦史?
!
那前頭那麼多進士出身的怎麼說?
”
“同進士怎麼了?
同進士那也是殿試上榜的!
”溫大太太的火氣立刻上來了,“更何況,他為什麼就隻一個同進士?
當初在南山書院,哪個先生不說四郎有天賦,才識過人,可是這才多久,要不你天天逼着他、鎖着他、冷着他,他能成現在這個樣子?
經過了這許多事情,他還能上榜,不比你那心尖尖上的三郎好多了?
他不過一個舉人出身,你都能叫他做了這京官!
我兒正經兩榜出身,怎麼就叫你瞧不上眼了!
”
溫大太太說着說着就起了氣,不由咳嗽起來,臉上的血色也極速退去。
溫瓊與看着面前的婦人,簡直覺得不可理喻。
但見她這般孱弱,又不免心下戚戚,當即自己端了杯水喂給她,“如今新帝出立,正是求賢若渴的時候,若非如此,也不會在馬上八月開恩科的情況下,還要在這時候把春闱辦了。
明的說與你,朝堂上的那些個位子,這位萬歲心裡都有成算,這一次頭甲三名裡頭,一個颍陽鄭氏、一個博陵崔氏,這還不明顯?
眼下我們這些人,正是該老老實實等待時機的時候,你急什麼?
四郎從小養尊處優,才成了現在的這個性子,正該好好磨一磨,才好回京城,不然他連那些地方上的事務都不知道,如何當得好官?
”
聽到這裡,溫大太太隻覺得眼前一黑,“你要叫四郎去地方上?
”
溫瓊與見她驚駭成這樣,隻覺得方才的話都白說了。
溫大太太卻抓着他不肯放,“你怎麼……你怎麼能叫他去地方上?
他從小到大,連京城都沒出過。
”
溫瓊與一時間也來了氣,他幹脆将一道折子扔在旁邊的茶幾上,“原本還想好好與你商量,現在我也懶得多說,你自己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