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喬謂升下了衙回來,徐氏就與他說起這件事情。
“我原想着言姐兒這些東西多,甯姐兒又一向懂事,當時也沒想太多。
”一面說着,一面替他将外頭的衣裳遞給旁邊的丫鬟,又拿了家常的罩衫來與他換上。
喬謂升看了妻子一眼,将她扶到塌上坐下,自己将衣服整理好了,坐到另一邊,“你呀,總算是想起咱們言姐兒了。
”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實則這個女兒在他身邊也就這麼長時間,父女接觸又不多,他便是有心要親近一二,也沒什麼機會。
可是妻子不一樣,她在内宅,母女兩個日日都要見面的,可關系仍舊不遠不近。
好幾次他都見着言姐兒規規矩矩地進出芙蓉館,不是說這樣不好,到底少了兩分親昵。
“我自己生的女兒,我哪兒能不放在心上呢!
隻是……”
“隻是你眼睛裡太看重甯姐兒了,她又那般懂事的樣子,所以便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她。
”
還有話喬謂升沒有說,當時喬玉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兒跪喬玉言便行為十分不妥當,與她平日裡表現出來的懂事知禮恨不相符。
今日如此行事,倒是讓他覺得次女似乎心機頗深了。
隻是他也知道,妻子大度,一向待次女如己出,且這會兒懷着身孕,連日來身上又不舒服,便将這個話按下了,“好了好了,我看言姐兒不是那等氣量小的,這段時間管家理事不也樣樣妥帖?
”
“話是這麼說,可我被柳嬷嬷一說,心裡頭總覺得有些虧欠了她似的。
”
“你們母女之間哪裡有什麼虧欠不虧欠的?
你也别多想,好好歇着吧!
這事兒交給我。
”
結果第二日,喬玉言就收到喬謂升送來的兩套紅碧玺和粉碧玺的頭面,一套魚戲蓮葉紋的,一套碟穿牡丹,打造得十分細緻,栩栩如生,喬玉言掂量了一下,得用了七八兩重的金子。
喬謂升隻說明年她便及笄了,讓她留着明年戴。
明年及笄那也是明年啊!
喬玉言接過這兩套頭面哭笑不得,心下思量了一下,便知道是為着喬玉甯要她碧玺石的事而做出的補償。
想通了這一點,喬玉言便接得心安理得了,讓七夕好好收到庫房裡去,還要将這個消息傳到梧桐苑。
果然喬玉甯聽說了這件事情之後,便摔了一隻珍貴的青花纏枝茶盞,偏偏還不敢叫人知道,免得洛人口舌說她妒忌姐姐,隻能自己掏錢補上。
喬玉甯不開心,喬玉言心裡就更舒坦了,瞅着時機便捧了賬冊去徐氏的房裡。
“這事兒本來不該拿來煩娘親您的,畢竟如今你懷着身孕,看賬冊怕壞了眼睛。
”喬玉言一邊說着,一邊給柳嬷嬷使了個眼色。
柳嬷嬷當即便知道這賬目隻怕是有問題,連忙将其他人都帶了下去,自己拿了個笸籮在門口做針線。
“我也不知道這三家掌櫃都是什麼人,怕娘親您這兒面兒上不好看,且我到底也沒遇到過這樣的事兒,所以私底下問問您,這要怎麼處理比較好。
”
喬玉言說得清楚明白,徐氏臉上卻很難看,她是商戶女出身,可是該有的世家規矩一樣不差,這些年管理府裡内外也從來沒有出過差錯,竟一直沒有看出來這三個跟着她多年的掌櫃有問題。
“這三個都是徐家出來的。
”
“是娘的陪房?
”喬玉言睜大了眼睛驚呼出聲,“那不是……”
“自我嫁過來管家開始,便做到現在了。
”
徐氏這話說出來,喬玉言便沒有再接口了,她本以為是别人安插進來的人,看母親的樣子,應當是對這三個人很信任的。
也是,若非是自己信任的人,也不會将他們放在收益最好的鋪子上。
“那……”
“讓他們來見我!
”徐氏原本就不是那等軟弱性格的人,隻是如今懷有身孕才諸事不問,眼下見此情狀,哪裡還能忍。
“等一下娘!
”
徐氏聞言疑惑看過來,喬玉言連忙道:“這件事情還是要悄悄兒的才行,這後頭說不定還有什麼貓膩呢!
”
這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徐氏略思索了一下便點了頭。
喬玉言又道:“若是娘您信得過我,便将這件事交由我來出面,您如今到底不方便,若是為着這事兒動了氣,就更不值當了。
”
徐氏見女兒如此懂事的樣子,又想起她昨兒因自己受得委屈,心下生出幾分憐愛來,輕輕的點了點頭:“好,都聽你的,隻是若是你處理不過來,便告訴我,我再與你一道。
”
得了徐氏的首肯,喬玉言便開始着手安排人下去查那三個掌櫃的底細。
最開始有林安一家人的傾力相助,加上後來管家理事,手裡已經有了好些得用的人,做起許多事情來也得心應手了許多。
這一日王嬷嬷便走過來,悄悄地說與她,“後門房上的李婆子跟我說,這段時間二姑娘跟前的聽荷有兩三次出去了,似乎是去送什麼東西。
”
喬玉言心裡想了想,便笑着道:“二姑娘是府裡頭的主子,在外頭也有些自己的好友來往,也算不得什麼。
”
王嬷嬷見自家姑娘這樣的态度,一時間竟有些拿不準該怎麼處理了,神色間便有些踟蹰。
喬玉言見着便笑道:“出去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嬷嬷你不如尋個機靈點兒的小丫鬟跟在悄悄兒地跟在後頭,看看那聽荷姑娘是幹什麼去。
”
王魔偶登時明白過來,連忙笑着道:“看我,糊裡糊塗的還沒有姑娘想得長遠,我這就是去。
”
她走出去,七夕正好進來,“老太太那邊打發人來問,明日要去大相國寺的馬車可準備好了沒有。
”
然後又問起喬玉言,“姑娘明日穿什麼衣服去呢?
上回如意坊送了一套銀紅的和一套豆綠的,瞧着都挺好的,要不姑娘選一套?
”
喬玉言本不想去湊這個熱鬧,偏生忘記說了,正要開口,擡眼卻瞅見挂在牆上的黃曆本子,疑惑道:“明日是廿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