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鬼鬼祟祟的,快出來!
」
掌櫃的今晚上的心情已經是糟糕到了極點,最開始是因為失火,又擔心損了财物,又緊張弄出人命。
結果竟然是有人故意縱火,卻又驚動了救火隊。
碰到了官府來人,那就隻能準備好銀錢打發了,那殺千刀的救火隊,竟然還用黑風寨來威脅自己,說到底不就是要錢麼?
這年頭的官府也這般沒臉沒皮起來了,簡直是換着花樣刮錢。
眼看着這大火的損失要花錢去填補,客棧還得歇業幾天,又是幾天的損失,還有今晚這些房客的補償,讓他們去别處重新找地方住,又是一筆錢。
掌櫃的着實心情是差到了極點。
這會兒見着那邊閃閃躲躲的幾個身影,就氣不打一處來。
那頭人聽着,便你推我我推你,然後便推了個頭兒出來。
是隔了兩三所屋子的黑牛,平日裡魯莽又大膽,今兒就是他頭一個沖進去的。
掌櫃的看見是他,便将兩隻手背到了背後,皺眉道:「方才大爺不是說了,讓大家趕緊各自回去麼?
你們這還在這裡做什麼?
是想吃官司不成?
」
黑牛一聽,連忙擺手道:「不敢不敢,隻是……」
他轉臉看了一眼門口那幾個人的影子,隻得再舔着臉作了個揖道:「知道這會兒掌櫃的心煩,不過好歹今晚上的事兒沒有鬧出人命,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
雖然這話說得在理,可并沒有緩解掌櫃内心的煩悶,隻是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點,他仍舊皺了眉道:「到底還有什麼事兒?
」
「額……原本鄰裡之間的,也不該張這個口,可如今大家的日子都難了,掌櫃的也是知道的,方才我們兄弟幾個沖進去的時候,掌櫃的說,會有利是錢來着,好歹我們兄弟幾個是冒了大險去的……」
「你們冒什麼大險?
!
」掌櫃的立刻将臉一闆,這火是别人故意放的,裡頭根本就沒有燒着,如何就要你煩冒大險了?
白撿了個英勇的說頭難道還不夠?
這會兒……」
「是是是!
」黑牛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斷了他的話,臉上仍舊陪着笑臉,「掌櫃的說的是,按道理來說,是不該要這個錢。
可今兒掌櫃的您都當着大夥兒的面說了這樣的話,總不好不兌現,都說君子一諾,比千金還要貴。
大夥兒認您的人品和胸襟,這不才願意遇到事兒都跑過來麼?
不說旁的,平日裡大家夥兒見着來城裡的外地人,若問什麼客棧,咱們自然往這邊指不是?
今兒這事兒,雖然沒有鬧大,可大家到底也是幫了一回忙,總要看着掌櫃您為人做事的做派不是?
」
掌櫃的正要開口罵人,卻發現自己張不了這個口,這個黑牛說話雖然說得糙,可是理兒卻不糙。
今日裡過來的人都是這附近的街坊,且基本上都來了,若是自己這一回将大家都得罪了,以後在這一片兒做生意,怕還真不好做。
他隻能将自己心裡的怒意壓了下去,臉色十分難看地揮了揮手,讓手底下的人給了他們幾粒碎銀子。
「多謝掌櫃的,果然您就是做大生意的人,這樣的胸襟氣度,旁人都是比不上的。
」
黑牛還不忘說兩句好聽的話,這才退了下去。
外頭的幾個人見着他回來,都是一副興奮的樣子,趁着夜色的掩映,飛快地就躲到了後頭的牆根底下分錢。
一共五顆碎銀子,也剛好就五個人,黑牛自然拿最大的那塊,然後其他人自己選。
有三顆都差不多,隻有一塊似乎尤其小些。
大家正猶豫着,就見其中一個人撿了那顆最小的,大家不由看了過去,卻是一個面生的後生,臉
上被熏得煙熏火燎的,隻一雙眼睛在咕噜噜地轉。
「這個小兄弟是……」
黑牛遲疑了一下,又看了半晌,還是沒有認出來的樣子。
一旁的人也都對她打量了起來,「怎麼好像沒有見過你啊!
你是從哪兒來的?
」
「我是前幾日才來這裡的,原本是來投靠親戚,誰知道親戚竟又在年底得了病死了,我這幾日都在城裡晃蕩,也不知道該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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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睡在外頭的,方才見着這裡起火了,又聽到那掌櫃的說,進去的會給錢,就沖進去了,我還有個叔父跟我一起,方才走散了,可我又着緊這錢,就一直等到現在。
」
聽到他這麼說,幾個人也歎了口氣,「唉,現在的日子是越來越難過了,去年年底死了好幾個,你那個親戚可能就是這麼過的,都是可憐人,你也别耽擱了,這裡晚上有宵禁,你趕緊回去找你叔父,拿着這點錢,明兒先買點兒吃的,然後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活計。
」
說着又歎了口氣道:「不過現在要找活計也難,天天都是鄉下跑進來找臨時工作的人,怕是輪不上你。
」
那小夥子便道:「方才被掌櫃說的吓死了,說是有什麼黑風寨,我現在也不敢亂走了,不知道你們誰家有院子,能否借我在屋檐下住一晚上,我跟我叔父這幾日都是白天去讨活兒做,晚上再在城東那頭的破廟會和,他見我沒有回去,便知道我歇在了别處。
我年紀還小,萬一給官府的人當成那什麼黑風寨的人給抓了,怕是就出不來了。
」
聽他這麼說,其中一人便道:「那你上我家去吧!
如果不嫌棄就先在我家柴房将就一晚上,我娘子愛幹淨,雖然是柴房,卻也還能住人。
」
「如此就多謝這位大哥了。
」
這麼說定了,幾個人便匆匆分開,借着夜色各自回家,都是附近的人,也走不了兩步路,就走到了那漢子的家裡。
顯然家裡有人在等他,一聽到敲門聲,就開了門,見他身後還跟着個人,顯然十分吃驚,但還是先讓他們進去了。
「這位是……」那婦人穿着十分樸素,但是眉目清秀,眼神溫柔。
「一個落難的小兄弟,在咱們家柴房借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