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娘……”

　　素鸢的聲音有些發抖，伸手拽着宋錦甯的衣袖。

　　宋錦甯子書案後頭起身，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看看，人家地上有影子呢！
活的。
”

　　“啊？
”素鸢果然順着宋錦甯的目光看過去，确确實實有一道影子落在宋華婷的腳邊，這越發讓她疑惑了，“你……”

　　“去倒茶吧！
”宋錦甯走到起居室，伸手邀請宋華婷坐下，然後對素鸢吩咐道。

　　素鸢再四地打量了宋華婷幾眼，确定她這個時候是個活生生的人，這才徹底地放下心來。

　　“二妹妹倒是好生淡定，”宋華婷看着宋錦甯的目光中帶着琢磨和探究，“你到底……”

　　經曆過生死的人就是不一樣，此時的宋華婷落在宋錦甯眼裡，深覺順眼了許多。

　　“為何要不淡定？
”宋錦甯淺笑地看着她，“落崖的人不是我，被父兄抛棄放棄的人也不是我，我有什麼好不淡定的。
”

　　一句話戳中了宋華婷的心，她看着面前的少女，頭一次發現自己與她的距離。

　　那天晚上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是誰知道落到一半，就被人用東西接住了，還來不及說話，就被捂住了嘴。

　　“好好聽着！
”

　　那是藏在她背後的人對她說的話。

　　然後她便聽到了宋錦甯同自己父兄的對話。

　　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死，對于他們來說，根本就無足輕重。

　　為了自己，什麼都可以抛棄，哪怕她是女兒，是妹妹。

　　是了，母親也是這樣被抛棄的。

　　他們一家人還真是一模一樣呢！

　　而後她當然也知道，将她救下來的人是宋錦甯的人，原來她早就已經有了安排。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她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的計劃的？

　　為什麼能這麼剛剛好？

　　宋華婷覺得很可怕，頭一次覺得可怕。

　　宋錦甯到底是什麼人？

　　為什麼她能安排這一切？

　　她忽然想起了從前宋錦甯看自己的目光，似乎從來都沒有上過心，就像是在看笑話似的。

　　所以……

　　自己在宋錦甯的眼裡，一直都是個笑話麼？

　　而此時，看到端坐在上首淡定喝茶的宋錦甯，懸崖上那一晚，彌漫在她心底的恐懼又一次蔓延開來。

　　“铿！
”

　　茶碗落在自己一旁茶幾上的聲音将她從自己的思緒中拉扯出來。

　　宋華婷看了一眼面色不虞的素鸢，再一次将視線投向宋錦甯，“你要怎麼對我？
”

　　“至少不會要你的命。
”宋錦甯的回答十分淡然，好像隻是在說也一件再平成不過的事兒。

　　可是宋華婷這個時候卻一點兒都不懷疑她這話的真實性。

　　宋錦甯要自己的命，似乎……

　　再平常不過了，她玩完完全全地又這個能力。

　　宋華婷忽然想起自己此前買兇對付宋錦甯的事情來，她是不是……

　　“從前的事情是我多有得罪，”話一開口，宋華婷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原來，她竟然如此怕上頭的那個少女，“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

　　宋錦甯看着她道：“知道我為什麼留你性命麼？
”

　　實際上這也是宋華婷這兩天都沒有想明白的事情。

　　畢竟自打宋錦甯回來之後，自己幾次三番地對付她，手段不可謂不毒辣。

　　若是自己，早就已經報複回去了。

　　别說殺了自己，就是淩遲也好不為過。

　　明明那天晚上她直接放手，宋楚新父子也不會對她如何，她為何又要多此一舉将自己救回來？

　　“第一，因為你對我還有用處，”宋錦甯也不賣關子，“第二，你隻是個姑娘家，我對如今的侯府很是不滿，但這份不滿，更多的還是落在你拿父親和哥哥身上。
”

　　“你要我做什麼？
”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心理，宋華婷聽到她說自己還有用處的時候，心裡那口氣才算是徹底松了下來。

　　隻要能有一條命在，怎麼樣都好。

　　當然，面對宋錦甯她仍舊害怕，不知道對方會給她安排什麼。

　　“你應該是很想嫁給齊郁的吧？
”

　　宋華婷猛然一驚，擡眼看向宋錦甯，然後連連搖頭道：“不不不，我……沒有，我根本就配不上齊大人，我怎麼能跟二妹妹……”

　　“我覺得你嫁給他挺好的，”宋錦甯笑着打斷了她的話，“我們宋家的姑娘嫁給當朝相國，我覺得這根本就是門當戶對的事兒，難道你不覺得嗎？
”

　　宋華婷一下子蒙了，不知道宋錦甯這是不是在說反話，她睜大了眼睛看着宋錦甯，“你的意思是……”

　　“我也希望你能嫁給齊相國，到時候我們宋家同齊家綁定在一起，這不是很好的事兒嗎？
”

　　“可是……”

　　宋華婷越發迷糊了，“你不是……”

　　“我當然不是，”宋錦甯幹脆給她講話挑明了，“我不喜歡宋楚新和宋華彰，所以，侯府的繼承人遲早要換人，但是你隻是個姑娘家，終究是要嫁出去的。

　　為了咱們宋家的體面，我覺得你若是嫁去齊家，成為相國大人的夫人，那倒是一件很長臉的事兒。
”

　　宋華婷從葳蕤軒出來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腳步還是虛浮的。

　　今日宋錦甯跟她說的話，讓她很是迷糊。

　　怎麼會這樣？

　　宋錦甯怎麼會讓她嫁給齊大人？

　　宋錦甯自己竟然不想嫁給他？

　　這是真的嗎？

　　可是，那是宋錦甯。

　　今日的宋錦甯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同她之間隔了很多很多很多的距離。

　　這是宋錦甯頭一次用如此真實的面貌同自己說話，她直覺裡覺得她說的應該不是假話。

　　所以……

　　是不是隻要聽宋錦甯的話，自己就真的能嫁給齊郁了？

　　“姑娘，奴婢雖然不知道二姑娘跟您說了什麼，但是您聽奴婢的，二姑娘其實就是個紙老虎，完全是仗着老夫人撐腰呢！
等老夫人兩腳一蹬去了，她……”

　　宋華婷驟然停下腳步，轉臉看向一旁的丫鬟。

　　方才離開的時候，宋錦甯忽然說雙燕一直想要跟着自己，便讓自己将雙燕帶回來了。

　　而此時聽到雙燕這話，她忽然笑了，“你像是想要做我的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