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瓷器碎裂聲在屋子裡響起,一瞬間,空氣似乎都凝滞了。
宋華彰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宋華婷也呆愣住了。
兄妹倆幾乎是下意識地朝上頭的宋錦甯和宋老夫人看過去。
看到的卻是兩張平靜的面孔。
平靜,才不對!
宋楚新卻沒有這份機敏,被潑了一褲子的熱茶,他十分惱怒,皺眉對兒子質問道:“你這是在作甚?
今日才上身的衣裳,好好地就這麼糟蹋了。
”
宋華彰說不出話來,嗫嚅着嘴唇,好半晌仍舊沉默。
宋老夫人淡淡地笑了,“或者,這也是孩子孝心呢!
”
宋華彰額頭上的汗一下子就下來了,下意識地想要跪下去,卻如何也挪不動分毫。
祖母是知道的,她若是不知道,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宋華婷的視線卻落在那頭似笑非笑的宋錦甯臉上。
又是這樣,她又是這樣的反應。
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好像其他所有人都是傻子似的。
宋楚新卻後知後覺道:“難道這茶有什麼問題?
!
快!
來人,叫大夫來,一定要徹查,查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
宋老夫人卻沒有這個心思在這裡看他們一家子人唱大戲,她擺了擺手道:“請安也請過了,我這裡用不着你們這麼多人,要查也請帶回去查吧!
”
宋楚新一頭霧水,沒有明白眼下這個情況是怎麼回事兒。
他疑惑地看向自己的一雙子女,才發現他們兄妹倆的臉色看着都很是奇怪。
“甯丫頭,你陪祖母進屋下會兒棋吧!
亂糟糟着實不像話。
”
宋錦甯的視線從他們一家三口的身上劃過,然後應了一聲。
宋楚新這才察覺眼下似乎是有些不對勁。
等帶着他們兄妹回了書房,這才連忙問道:“那茶是真有問題?
是要害我的?
誰?
宋錦甯?
”
宋華婷看着自己父親這般愚蠢的模樣,終于忍不住厲聲道:“你能不能動動腦子?
!
”
從前從來不覺得父親愚蠢,如今想來,為何自家繼承了爵位這麼多年,還是将日子過成了這樣,分明是自己這位父親大人,沒有那個本事将日子過好罷了。
宋楚新聽到這話,一下子就瞪圓了眼睛,怒道:“你怎麼跟你爹說話的?
”
宋華婷幹脆冷笑地将臉湊了過去,“要不然,你也來一巴掌?
”
“你真當我打不得你?
”
“好了!
”宋華彰聽着他們兩個人的吵鬧,高聲呵斥道,“還有完沒完,有這會兒在這裡吵鬧的功夫,不如想想該怎麼辦。
”
宋楚新瞪了一眼女兒,連忙道:“今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
“您還沒有看出來嗎?
那茶有問題,您就不想想,祖母屋子裡的茶有問題,我們倆怎麼會知道?
”
宋楚新一下子給問住了,看了看兒子,又轉臉看了看女兒。
宋華婷像是說一件十分尋常的事情似的,“是我下的藥。
”
宋楚新身子一僵,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理解了女兒這話的意思,“你……你給你祖母下藥?
”
“父親這般驚訝做什麼?
這樣的事情難道你沒有做過麼?
端午節的時候,祖母不也暈倒過一次?
”
宋華彰聞言連忙看向宋楚新。
這事兒他根本就不知道。
宋楚新頗有些尴尬,“此一時彼一時,那會兒你祖母才剛剛來京城,這事兒做下去也就人不知鬼不覺,可是現在……連宮裡都給你祖母派帖子,聽說皇後娘娘還問起過兩次,這……”
宋華婷撇了撇嘴道:“那又怎麼樣,誰不知道老太婆身體不好?
若是有點兒什麼意外,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兒?
再說了,爹爹你就不想想,若是老太婆沒了,你還用過眼下這般看人臉色的日子嗎?
而且,你眼下又沒有錢拿去打點上封了吧?
這大過年的,誰都忙着各處送禮,獨咱們家,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明年哥哥還要春闱呢!
咱們拿什麼跟人家争?
那老太婆可有想過要給咱們點兒什麼?
”
女兒說的話也成功地讓宋楚新憤怒起來,他冷聲道:“難道還真能長命百歲不成?
”
“我的爹啊!
你能等,哥哥能等麼?
老太婆如今對那個宋陽青可是喜歡得很,我瞧着可比對哥哥上心多了。
”
宋華彰不由自主捏緊了拳頭,嘴角也繃直了。
宋華婷擺了擺手,冷笑道:“别怪我沒有提醒,眼下老太婆已經看出來了,就是你我一起做的,方才那盞茶,可是你親手打落的,你想,今後老太婆會怎麼看你這個乖孫兒?
”
宋楚新這才着急了,“這可怎麼辦?
如今老太婆在外頭走動得也頻繁了許多,這如今已經有許多人家的帖子下到府裡來了,萬一這……”
宋華彰的嘴唇越發白了。
宋華婷笑着道:“哥哥,如今咱們家可就咱們三個人,我是個女孩子家,爹爹年紀也大了,一切可就都指望你了。
”
知道自己已經說動了眼前的人,宋華婷心情大好,正想着要不要将齊郁送東西給自己的事兒說出來。
話到了嘴邊又給咽了下去,若是叫父親知道自己有那麼一塊地,還不立刻就拿走了?
到時候齊大人豈不是要生氣?
因此她也就借着還要處理府裡的事情,轉身就走了。
宋楚新和宋華彰面面相對,寂然無言。
延鶴堂裡,宋錦甯和宋老夫人同樣相對而坐,黑白子交錯之間,氣勢各不相讓。
宋老夫人忽而笑道:“許久沒有同你一塊兒下棋了,你這棋力見長。
”
宋錦甯隻是笑了笑沒有說話,棋力自然不是這輩子長的,前世沒少花功夫在這上頭。
“你是不是又在埋怨祖母這般優柔寡斷了?
”
宋錦甯輕輕地吐了口氣,良久才道:“我不會埋怨祖母,祖母有祖母的立場和考量,但是我不會原諒他們。
”
宋老夫人點頭,似乎對她這番話頗為贊同,“其實,你要怪也隻能怪我了。
”
這話分明另有所指,宋錦甯想了想,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祖母,你選宋楚新,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