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甯一頭的長發還是濕的,走近了才發現屋子裡生了火盆,明明剛才都沒有的。
趙臻面前的托盤裡放着幹淨的紗布和幾個瓷瓶,他擡眼示意她坐下,然後伸出手道:“手伸過來。
”
宋錦甯微微張了張嘴,有些驚訝,也有些猶豫。
趙臻便擡高視線看向她的臉,眼神分明有些不悅。
大概是積威深重的緣故,宋錦甯在他的目光下竟有些不敢違逆。
才将将探出手,就被趙臻一把抓着拉了過去。
然後不由分說,将她的袖子挽起來了,“别動。
”
他從托盤上拿出一隻白淨的瓷瓶,“這個藥有點兒疼,你忍一下。
”
宋錦甯方才自己都沒有發現,手腕上的擦傷竟這麼嚴重。
那巷子中房子的地基是用石頭摞起來的,有的地方便有些棱角,在那個時候,那般拼命的架勢,傷口如何輕得了。
隻是當時那般慘烈,宋錦甯都沒有覺得疼,瓶子裡的藥水傾倒下來的時候,她卻疼得忍不住顫抖。
得虧理智還在,知道這不是自家屋子裡,咬着牙愣是沒發出聲音來。
趙臻的動作快速而流暢,清理傷口、上藥、包紮一氣呵成,然後又将隻瓷瓶地給她,“綠色的活血化瘀,白色的是周默柏調制的金瘡藥,回去自己搽。
”
傷處自然不止手腕這一處,隻不過其他的地方都不大方便,宋錦甯連忙收回了手,将袖子放下來之後,便若無其事了,“多謝王爺。
”
趙臻看了她一會兒,到底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徑自起身往外走,“你的丫鬟應該快來了,前頭談影安排好了,待會兒直接回去就行。
”
竟然就這麼走了?
宋錦甯愕然,想開口問他點兒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桌上的公文不要動,書架上的書可以随便看看。
”
宋錦甯:“……”
五軍都督府,可以說這裡是整個大啟的軍事政務中心了,宋錦甯也不敢随意亂走。
在屋子裡轉了兩圈之後,隻得出了一個結論,趙臻真的有潔症。
百無聊賴之下,還是往書架上去找了,結果基本上都是各類兵書。
宋錦甯随便抽了一本,竟發現裡頭密密麻麻都是趙臻做的注解,這一看之下,竟還看出了點兒趣味兒。
一直到素鸢跟着談影回來,趙臻都沒有再出現。
一見着宋錦甯,素鸢就哭成了個傻子,上上下下恨不能原地把她給剝幹淨檢查一遍有沒有哪裡受傷。
“已經沒事兒了,還好王爺和談大人路過,有驚無險。
”
素鸢頗有些别扭地看了談影一眼,到底還是走到他面前認認真真地給他行了一禮,“多謝談大人救命之恩。
”
這倆人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見面就似乎有些不大對付。
談影倒是頭一次看到這個暴躁小丫頭這般認真,頗有些無所适從,“都是小事兒,我去看一下馬車準備好了沒有。
”
談影轉出去,在校場見到了趙臻,幾番猶豫,也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兩個參将不敵趙臻,敗退下去,趙臻這才走了過來,“說!
”
這一問,談影更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但見自家王爺投過來的疑惑目光,又不得不硬着頭皮開口,“王爺,底下都在議論今日您帶了個姑娘回衙署。
”
趙臻目光涼涼地從他臉上掃過,“是什麼稀奇事兒麼?
”
“額……王爺帶着個姑娘不是什麼稀奇事兒,但是帶回衙署,确确實實是頭一回。
”
不但帶回了衙署,還讓進了王爺的屋子。
聽說還打發了個婆子去買了套衣裳過來,那原本是個負責漿洗的婆子,據說這會兒已經被團團圍住各種打聽了。
趙臻皺了皺眉,“最近大家都很閑麼?
”
談影立刻站直了,連忙道:“自然不是,不過是大家關心王爺的大事兒罷了。
”
見趙臻眼神不對,他連忙擺手,“這可不是屬下說的,是那幫人在後頭嘀咕的,畢竟王妃過世了這麼多年,王府一直空着……”
得了,談影說不下去了。
“屬下去看看宋姑娘的馬車準備好了沒有。
”
說完硬着頭皮退下,走到一半又想起一事來,“那幾個不是直接接觸的人,隻提供了點兒線索,約莫還是宋家人做的。
”
說的是今日在那巷子裡抓到的幾個人。
趙臻對此毫不意外,隻是輕輕點了下頭,表示知道了。
談影便又問道:“那,這幾個人……”
“不留。
”
談影領命而去,這幾個人見到了宋錦甯的臉,又看到了王爺抱着宋姑娘離開,注定留不得。
“姑娘,這件事情是誰做的,您心裡可有底?
”
馬車上,素鸢聽了來龍去脈之後,不免又是自責又是害怕,等冷靜下來了之後,立刻想到此事的重點。
“你覺得呢?
”
宋錦甯把手裡的字條拿給她看,内容很簡單,那幾個人供出來的東西,幕後之人出自宋家。
所以,其實都不用如何動腦子去想,就知道是誰。
隻是沒有想到她會忽然下死手。
素鸢同樣反應過來,“大姑娘!
”
别說宋錦甯沒有想到,就是宋華彰也同樣沒有。
宋華婷捂着臉,忽如其來的耳光讓她有些發蒙,她難以置信地看着兄長,“你做什麼!
”
宋華彰把一樣東西扔在桌上,目光狠厲地盯着她,“我倒是想問問你要做什麼?
”
待看到那物件兒,宋華婷一下子就蒙了,那不是她娘留給她的信物麼?
姚氏原本就不是什麼正經人家出身,姚家跟那些道上混的有些關系,隻是後來家裡條件好了,才改頭換面來了京城。
後來更是跟宋楚新這個侯府偏遠房的子弟成了親,可是從前的關系卻沒有都斷幹淨。
一些曾經一起混過的人來了京城,偶爾有點兒什麼事兒,姚氏也能聯絡得上。
隻是後來宋楚新承襲了爵位,姚氏也自恃身份,便沒有人知道了。
宋華婷能瞞得過别人,卻瞞不過與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所以這信物一拿出來,她就知道今日的籌謀沒有瞞住。
“怎麼不說話了?
你要對付誰?
你用這樣的手段去對付宋錦甯?
你是沒有長腦子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