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都黑透了,衆人到底還是不放心。
萬一老夫人真沒了,宋楚新夫妻倆自然要受到衆人指責,可他們也撈不到好處,所以便紛紛勸姚氏去延鶴堂瞧瞧。
姚氏哪肯服軟,委屈道:“這我能有什麼法子呢!
終究不是親生的,做什麼事兒都隔了一層,傳出去還以為我這個當嬸娘的……”
“诶,這話這麼說不對,咱們這大家夥兒,都是長輩呢!
我們替你擔着,直接進去就是了,她還真攔得住?
”
衆人紛紛附和,隻姚氏還在猶豫。
就在這個時候,小丫鬟匆匆來報,“來了來了,二姑娘來了。
”
姚氏心下冷笑,看看,還不是得來求她!
隻是,求也沒有用,老太婆必須得死!
姚氏才要起身,念頭一轉,又仍舊坐下了。
求人就得要叫她拿出姿态來!
早晚落在自己的手裡的賤丫頭,還敢跟自己拿喬?
如此想着,她便幹脆捧起了一碗茶,和周圍人說起閑話來。
“也不知是這個年紀的孩子就喜歡鬧别扭還是怎地,好似做什麼都不對她的意,真真是難。
”
衆人松了一口氣,見宋錦甯竟是個繡花枕頭,自然犯不着為了這麼個不中用的毛丫頭得罪姚氏,因而這會兒都奉承了起來。
“嗐,依我看,就是慣壞了,在鄉下養得不知禮數,瞧瞧咱們大姑娘,不也一樣的年紀,知書達理,又溫柔可人,哪裡像她?
”
“就是就是,聽說前段時間江家老太太還打聽來着?
”
宋華婷就在母親旁邊站着,聞言立刻羞紅了臉。
那可是江家,戶部侍郎府上,跟齊相國府上還有親!
一般人哪能高攀得上。
姚氏聽了這話,越發得意,隻是這事兒還沒個準信兒,她也不得不假意謙虛了兩句,“哎呀,大嫂這事兒可不能亂說,人家哪裡瞧得上咱們。
”
說是這麼說,可臉上那副樣子,分明是十拿九穩了。
這些年,瞧着風光,可是為了搭上這些人脈,都不知道送了多少銀錢。
要不是眼看着窟窿補不上,老太婆又手緊,也不至于這般着急。
吏部那邊日前也走通了,隻等老太婆一蹬腳,填平了賬目,再上下打點一番,升上去也不過就是時間問題,自家女兒再嫁去江家,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
這邊奉承得熱鬧,忽有人道:“不是說過來了麼?
怎麼還不見人?
”
姚氏冷笑,這會兒知道沒臉了?
不敢進來了?
她猶自坐着,方才傳話的小丫鬟便又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滿臉驚慌道:二姑娘她……接了個大夫去延鶴堂了。
”
“什麼?
!
”姚氏一聽立刻站了起來,也顧不得其他人,撥開衆人便往延鶴堂跑。
旁人不知道老夫人是怎麼回事兒,她心裡還能不清楚麼?
也不知道這個宋錦甯是從哪裡請來的大夫,若是發現老夫人是中毒的話……
想到丈夫離開之前的交代,姚氏的臉色有些發白。
宋華婷在最開始的驚訝之後,連忙大聲道:“這個二妹妹也真是胡鬧。
不把祖母的身子當一回事兒。
劉大夫這樣的名醫不相信,反倒去相信這種赤腳郎中,萬一真出了事兒,可就來不及了。
”
衆人都認定宋錦甯什麼也不知道,聽到這話都慌了神,紛紛跟着姚氏母女趕去阻止。
堪堪到了延鶴堂,就看到素鸢那裡拿着一根長棍,攔在了正屋門前。
屋子裡亮着燈,從影子上看,那個還沒有見着人影的大夫已經在開始給老夫人醫治了。
姚氏心慌得不行,當即便沖過去呵斥道:“住手,你這是要害死老夫人嗎?
!
”
還沒有到門口,就被素鸢一棍子掃過來,差點兒被那棍子打到身上。
“你……”
姚氏哪裡想到宋錦甯的丫鬟竟然敢做這樣的事兒,那勁風拂面的時候,差點兒沒腿軟摔下去。
待被宋華婷扶着站穩了,又覺得分外丢臉,恨不能手撕了面前這丫頭。
“甯兒,你這是做什麼?
!
你不要亂來啊!
”宋華婷也着急,卻還要顧着自己的形象,“這可關乎到祖母的性命!
”
姚氏慌得手都在抖,也顧不上什麼規矩不規矩,立刻喊人,“都還愣着幹什麼?
這若是真給母親治出個好歹來,誰也别活了!
給我把這個以下犯上,目無王法的丫頭拿了,二姑娘這是失心瘋了,可不能讓她亂來,大家一起進去阻止她。
”
屋子裡宋錦甯卻沒心思去關注外頭的這些人,此時她一雙眼睛隻定定地落在給老夫人施針的周大夫身上。
因為太過緊張,額頭上竟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
剛剛已經确定,祖母就是中了毒。
這毒下得精巧,是分批次慢慢地下下去的,且分量拿捏得十分精準。
這也是為什麼之前一點兒症狀都沒有露出來,到了那個時候才忽然暈倒。
雖然心裡已經有了猜測,但是這個時候被證實了,宋錦甯仍舊吓得手腳冰涼。
最後一針紮下去,她清楚地看到老夫人的眼睫動了動,一顆心再一次提了起來。
可等了半晌,仍舊沒有等到老夫人睜開眼睛,不由緊張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還能……”
說到這裡忽而頓了頓,聲音不由自主就低了下去,帶着些許的顫抖,“救嗎?
”
周大夫聞言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仍舊去整理銀針藥箱,“所幸還來得及,隻是這毒也用了有一段時間了,方才施針,隻是穩住了心脈,把毒素驅趕出髒腑。
但要真正醒過來,還得先喝一貼藥,明兒早上再施一次針,若是醒過來了,連着喝個幾天藥,也就差不多了。
”
這一番話,讓宋錦甯心裡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才要笑着感激,眼淚就先下來了。
周大夫瞧着她的樣子,猶豫了一下,“罷了,省得明兒早上再來一趟,我便在這裡守着吧!
”
他說着,像是有些猶豫地看了一眼外面,“方便麼?
”
宋錦甯也沉了臉,外頭已經徹底亂了。
雙拳難敵四掌,素鸢一個人對上十幾個家丁,這會兒恐怕已經到了極限了。
“方便!
”宋錦甯咬牙簡短地回答了一句,然後讓祝嬷嬷好生看着老夫人,便打開了大門,一眼就看到已經幾乎力竭的素鸢。
十幾個大男人圍着素鸢,竟一點兒上風都沒有占到,由不得在場的人不震驚。
待見到宋錦甯出來,姚氏恨得咬牙切齒,“宋錦甯!
裡頭可是你的祖母!
你竟然要這樣害她,哪怕我不是親兒媳……”
“青莺,素鸢,去報官!
”宋錦甯的神色寒涼如冰,聲音裡半點兒情緒也沒有,“就說有人給忠勇侯府老夫人下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