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甯駐足,還沒有開口,那兩個婆子便連忙笑着道:“大姑娘這是恨嫁呢!
老爺太太已經将親事定下了,大姑娘尚且有些沒轉過神來。
二姑娘不必在意,這段時間太太天天都過來與我們姑娘說話兒的。
”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多管閑事。
宋錦甯便朝裡頭的宋華婷深深地看了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想來叔父和嬸娘應該有自己的想法,做父母的總不能坑害自家孩兒,姐姐若是什麼想不明白的,不妨與兩位長輩多交流交流。
”
說完頗有些得意似的帶着人大搖大擺地走了。
宋華婷還在後頭嚷嚷,最後就被人拖了進去。
一直到宋錦甯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宋華婷的表演才停了下來。
“簡直不知羞恥!
”宋華婷冷哼了一聲,“這會兒還想着看我熱鬧呢!
回頭該哭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
說着一揮袖子,轉身進了屋。
待看到桌上的西瓜已經變了顔色,便又氣惱地将東西拂落在地,“怎麼回事兒?
這鎮日裡不得出門也就算了,怎地送過來的東西還這般不經心!
”
說完看着那頭低着頭彎着腰的處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聾了還是啞了?
聽不懂我說話了麼!
”
處暑緊張得有些結巴起來,“不……不是,可能……是因為這瓜是早上拿過來開的,所以……”
“所以你就不會重新去換一個過來嗎?
蠢貨!
”宋華婷說着一把将桌上的幾片西瓜劈頭蓋腦朝處暑砸了過去,“要你何用!
”
被砸得兜頭兜臉汁水橫流的處暑半點兒不敢吱聲,慌慌張張地跪下去收拾,然後又頂着一身的腌臜往大廚房裡去重新拿新鮮的西瓜來。
等伺候宋華婷舒舒服服地吃了個西瓜,這才敢回屋換了衣裳,打開抽屜就發現裡頭多了件首飾并一封簡短的信,方才的委屈便一掃而空。
等着吧!
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宋錦甯去倚蘭苑被攔下的事兒傳到了老夫人的耳朵裡,老人家越想越不對勁,生怕真的出了什麼事兒,便喊宋楚新夫婦過來問清楚。
待聽得已經将親事定下了,并且發了帖子八月十二在府裡辦訂婚宴時,宋老夫人目瞪口呆。
“這就将親事給定下了?
如何一點兒消息都沒有聽到?
我這個做祖母的還連對方是什麼人都不知道!
”
宋楚新被問得滿頭大汗,結結巴巴道:“原本是要來跟母親說的,結果最近事兒實在太多,就給……就給忘記了。
”
這個謊言簡直一戳就破,這段時間夫妻倆并沒有斷了延鶴堂的請安,怎麼就會忘了要跟她說?
且誰家說親是這麼個模樣?
待出閣的姑娘家,鎮日裡被鎖在屋子裡。
婆家也不見有人上門,連媒婆都沒有見一個。
宋老夫人着實有些生氣,臉上也沒有了半分笑容,“你今日最好與我說清楚,若是實在不想說,也可以不說,那麼往後,便都不要說了。
”
這話說得實在嚴重了,宋楚新吓得一下子就跪了下來,“母親,您可千萬不要誤會,實在是……”
到這個時候,宋楚新像是實在沒有辦法,這才說起與宋華婷定親的是朱家。
“朱家?
”宋老夫人在腦海中搜索了一圈兒,也沒有想出來哪裡有個姓朱的人家。
待一旁的姚氏遮遮掩掩半隐半露地解釋了幾句之後,她這才反應過來,竟然是個商戶。
這也就罷了,雖然門第十分不相配,可或許對方孩子人品好,各方面順意。
待老夫人派了人去打聽了之後,着實生了一場氣。
“你是豬油蒙了心不成?
那朱家是靠販私鹽起的家,這事兒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且他們家的腌臜事兒,都不用打聽,你還将女兒嫁到這樣的人家裡去?
那個朱三公子,成日裡流連花叢,秦樓楚館的親兒子,你們夫妻倆到底圖什麼?
就圖他們那點兒錢财,你們是要賣女兒麼?
”
被老夫人如此痛罵了一通,夫妻倆也不敢開口辯駁什麼,隻老老實實地受着。
“這門婚事我不同意,”宋老夫人最後一錘定音,“至于怎麼退,你們自己商量着辦,你們丢得起這個人,我回頭可沒有臉下去見你們祖宗去。
”
堂堂忠勇侯府的嫡女,竟然嫁進這麼不堪的門戶裡。
落到旁人耳朵裡,隻當他們侯府已經沒落到要靠賣女兒生存下去了。
原本以為這番話說完之後,這門婚事也就如此作罷了。
誰承想,等到了八月十一,府裡竟開始布置起來了。
宋老夫人派人去喊他們夫妻倆,卻一個比一個避得遠。
到這個時候,老夫人也着實氣得狠了,甚至要出門去找他們。
最終還是被趕過來的宋錦甯給勸住了。
“祖母!
”宋錦甯拉住了她的手,“你可是又忘記了我與你說的話?
”
宋老夫人知道孫女兒緊張自己的身子,連忙道:“我如何會忘記,可是現在你看看這個情況,我若是再不出面,你父親你祖父掙下來的家族名譽,就要敗在他們手裡了。
”
“祖母!
”宋錦甯連忙攔下她,“您已經不是第一次幹預這件事情了,可是叔父和嬸娘分明已經拿定了主意。
該說的話也說了,難不成您還要去與他們吵架不成?
這到頭來,外頭又會怎麼說咱們家,又會怎麼說您?
”
宋老夫人明白孫女兒的意思,“可也不能看着他們如此胡鬧啊!
”
“我今兒去打聽過了,這訂婚宴隻邀請了一些至交好友,大多還是咱們本家的這些親戚。
明兒那朱家總要來人,這事關府裡的名聲,想來不光祖母,其他幾房也未必沒有意見,到時候,大家一道攤開來說也就那麼回事兒。
”
倒不是宋楚新不想請其他人,而是他的鋪子剛剛被錦衣衛查抄,又牽扯到剛剛一夕之間敗落的江家,誰人敢這個時候與這位忠勇侯扯上關系?
能來的,大多是幾代的情分,平日裡又實在親密,避都避不開的幾家。
宋老夫人仔細想了想,确實是這麼個道理,便冷着臉道:“好!
那我倒要看看,明日他怎麼好意思将那樣的一個人,在親戚面前介紹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