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忽然的出現,讓這片原本因為人多顯得有些嘈雜的林子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宋老夫人的目光隻落在姚氏一個人的身上,臉上不辨喜怒,慢慢地走了過來。
從前姚氏就怕宋老夫人,這個時候自己理虧,更是膽戰心驚。
還沒有等人走近,就直接跪了下去。
宋老夫人路過她的時候,冷哼了一聲,然後自顧自地走到她方才拿的椅子上坐下。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笑着道:“姚氏,你倒真是個奇女子,我活到這麼大,當真很少見到如你這般……不知廉恥的人。
”
這麼多人都在這裡,宋老夫人和宋華婷帶來的人當中大部分都是府裡的下人。
哪怕有些知道當初的内幕,可是不管怎麼說,她都還是宋楚新名義上的妻子,眼下宋老夫人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說出這樣的話。
基本上可以說,從此以後,姚氏就進不了宋家的門了。
那尼姑原本還有些擔心宋華婷會報複自己,這個時候聽到宋老夫人這話,反倒徹底地安心了下來。
然後便開始同宋老夫人說起了姚氏在這裡的風流韻事。
“連我們都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時候勾搭上的,這是個砍柴的,沒有家室,也不是什麼正經人家,就是靠打柴為生,給我們庵裡也賣些柴。
旁的倒是沒有什麼,就是一把子力氣,宋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上了這一點。
”
尼姑庵裡并不是什麼真正的清淨人家,這老尼姑也不知道見過了多少的腌臜事兒。
此前又受過姚氏不少的氣,這會兒便幹脆趁着這個機會發洩出來,說出來的話也就好聽不到哪兒去。
“當時也有人說,似乎每次這樵夫往我們那裡送柴的時候,宋太太似乎都希望往廚房裡湊,我們當中也有人提醒過,到底是瓜田李下的,叫人瞧見了,怕是影響我們庵裡的聲譽。
”
老尼姑說得來勁兒,兩隻眼睛斜乜了姚氏一眼,“奈何宋太太是看不上我們這等人的,說的話如何能聽得進去?
後來也有風言風語傳出來,貧尼想着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女眷,這樣的事兒,可不能胡亂揣測,也就沒有去求證過,一直到……”
她指了指姚氏的肚子,“前些時候,宋太太忽然就病了,我們好容易請了個大夫上山來,誰知竟是懷孕了。
”
宋老夫人的臉色已經徹底黑了,由着這尼姑在一旁唱戲似的說,始終一言不發。
姚氏和宋華婷兩個人額頭上都是一層冷汗,眼下這一出,着實不知道如何收場。
倒是祝嬷嬷先站了出來,朝着那尼姑呵斥了一聲,“該說的就說,不該說的扯那麼多做什麼?
!
”
說完便讓底下人将那尼姑帶走,底下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這樣的事兒,自然不能傳出去,這個尼姑得要好好封口,非但這尼姑本人,還有整個慶福庵。
等那尼姑被帶走了,這裡也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宋老夫人看着姚氏,“你如今是怎麼打算?
若非今日你女兒過來找你,你就打算跟這麼個野男人這般過來?
”
姚氏立刻便跪下了,“老夫人,您不要聽那尼姑亂說,我……我根本就是被強迫的,自打我來了這裡之後,這慶福庵裡的人根本就不将我當人看。
都說我是被趕出來的,一個勁兒地作踐我!
”
她伸出自己的兩隻手,上面好些瘡疤,“大雪的天兒裡,整個慶福庵的衣裳都要我洗,我一個沒做好,就不給我飯吃,而且還派人牢牢地看着我。
這個……”
她指了指那屋子,“這個大勇是個樵夫不錯,卻是她們慶福庵裡的打手和皮條客,他們趁着我不備,放了他進我的屋子,我……”
姚氏說着便捂着臉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抽抽搭搭地解釋,“我失了身子給他,哪裡還有别的路可以走,是他把我從慶福庵裡帶了出來,而且說隻要我給他生了兒子,就不将我送回去。
老夫人不知道,這慶福庵裡肮髒得很,那些個小尼姑都是被他們送去……送去城裡給那些個……”
多餘的話不必說了,老夫人立時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你說的是真的?
”
姚氏整個人的心氣兒到這會兒都沒了,她膝行上前兩步,抓住宋老夫人的衣擺哭道:“老夫人,我知道我錯了,到了這裡之後,我才知道我從前是如何的不知感恩不知足,可是一切都晚了,我被那賊子玷污,哪裡還有活路。
就隻能聽從他們擺布,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就是我活命的根本,我沒有辦法啊!
我真的沒有辦法啊!
”
在場的都是侯府的奴仆,此時聽到了姚氏的話,一個個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恐。
這事兒若是傳出去,莫說侯府的臉面了,就是上下多少代祖宗的臉也都要被丢幹淨了。
這可是侯府的主母!
竟入了這麼個暗娼之地。
宋華婷整個人都已經傻掉了。
她看着姚氏的目光很是複雜,來的路上,她心裡都是愧疚自己此前都沒有過來探望過自己的母親。
方才看到姚氏手上的凍瘡疤,更是感覺到打從心底裡的心疼。
然而,當她聽到姚氏說那慶福庵幾乎算是個地下的窯子時,她的心态一下子就變了。
這比之于姚氏同這個樵夫私通還要可怕。
若是叫人知道了,她娘幾乎就等同于妓子了!
那她是什麼?
她下意識地往旁邊移開了兩步,可是腦子裡卻是一片混亂。
宋老夫人沒有說話,姚氏還在苦苦哀求,“老夫人,母親!
好歹我也喊了您這麼多年的母親,看在我這次遭受這麼大的苦難的份兒上,您放我走吧!
對外隻管說我已經死了,我絕不會再出現在京城。
不管怎麼說,我也生下了彰兒和婷兒,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
祝嬷嬷見此,悄悄地歎了口氣。
她了解自己的主子,看着鐵面無私,實際上卻不是個硬心腸的,尤其是對女子。
這個姚氏……
然而,讓祝嬷嬷吃驚的是宋老夫人的語氣竟十分生硬,“姚氏,我來京城這不到一年的時間,對你别的倒是不了解,你這般演戲的本事,竟比台上的戲子還要厲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