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宋老夫人的聲音,其他人也都紛紛擠了過來,一個個的噓寒問暖,淌眼抹淚。
宋錦甯不由大急,偏生宋老夫人一向不願意失禮于人前,并不肯開口趕人。
祝嬷嬷便朝她擺了擺手,“姑娘隻管去,老奴在呢!
”
看到祖母眼裡的擔憂,又想到方才周默柏的話,宋錦甯也知道這會兒不是說話的時候。
隻好叮囑了祝嬷嬷一番,又留下青莺打探消息,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可這個時候,她哪裡有心情去睡覺?
隻坐在桌邊等青莺的消息,誰知竟坐着睡了過去。
夢裡紛紛擾擾極不踏實,猛然驚醒,卻見外頭已經日上中天。
擔憂祖母的身子,又擔憂宋楚新生出什麼新的手段,宋錦甯又火急火燎地往延鶴堂趕去。
才進門,就見一群人正圍着祖母,七嘴八舌地說些什麼。
宋楚新弓着腰,臉上全然的恭敬愧色。
宋錦甯不由皺緊了眉,祖母這才剛醒,如何能經得這般吵鬧?
走近了,便聽到衆人七嘴八舌地指責咒罵。
宋老夫人疲憊地坐在中間。
待聽清他們說的話時,宋錦甯大吃了一驚,“什麼?
!
”
“呀,甯姑娘來了,”有人立刻招呼她,“昨兒可真虧得甯姑娘,要不然,可真要誤了大事兒了。
”
宋錦甯還未說什麼,宋楚新“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左右開弓,結結實實扇了自己幾個巴掌。
一旁的姚氏和宋華婷也連忙跟着跪下了。
這般幹脆利落,将在場的人都吓了一跳。
老夫人也給吓着了,連忙道:“你這是作甚?
!
”
“母親,都是兒子糊塗!
”宋楚新痛心疾首一臉後悔懊惱,“昨日若不是甯姐兒,還不知道會釀出多大的禍事來,兒子竟然……竟然還……還打了甯姐兒,兒子真的都沒臉見你,沒臉見甯姐兒了。
”
說着又扇了自己兩個嘴巴子,這才看向宋錦甯道:“甯姐兒,昨日是叔父對不住你,今兒當着這許多人的面兒,叔父給你賠個不是。
你就看在叔父也是擔心母親的身子,沒經大腦,一時情緒上頭才沒了分寸的份兒上,原諒叔父這一回吧!
”
衆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落在了宋錦甯的身上。
昨日宋楚新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兒打了宋錦甯一巴掌,今兒就輪到他自己了。
雖然面上不顯,但衆人心裡都暗道“活該”,宋錦甯怎麼說也是宋岐山的女兒,他有什麼資格打人家?
這不,自己就十倍還回來了吧!
宋錦甯也沒有想到這宋楚山如此能屈能伸,在這麼多人面前,竟半點兒體面也不顧,一時間被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哎呀,也怪不得侯爺,”到底還是有人出來打圓場,“誰能想到香蘭那丫頭竟然會做這樣的事情?
這不是兩廂誤會了麼?
甯姐兒以為是侯爺要害老夫人,侯爺以為甯姐平白冤枉人,還不給老夫人看病,兩個都是好的,說開了就好了。
”
“就是就是,要怪就怪那狡猾的賤婢,竟叫她這般死了,着實便宜了她!
”
“身邊有個這樣歹毒心思的丫鬟,也着實可怕!
”
“……”
七嘴八舌的言語紛擾,宋錦甯一下子捕捉到了關鍵信息,“香蘭怎麼了?
!
”
她連忙去看祝嬷嬷,後者卻無奈地對她搖了搖頭。
她這才知道,那個投毒的丫鬟竟然沒被看住,不但把證據毀了,還跳了井。
老夫人當即拉了宋錦甯的手,對宋楚新道:“你這成什麼樣子?
還不快起來?
!
”
宋楚新聞言有些愣神,連忙擺手道:“不不不,母親,這事兒就是兒子做錯……”
“讓你起來!
”老夫人稍微擡高了些聲音,又去叫身邊的丫鬟,“把你們老爺扶起來。
”
然後才道:“昨日的事兒,我都知道了,我明白你的心急,畢竟你不是我親生,身上擔子重,遇到這樣的事兒,難免慌亂緊張。
”
說着老夫人又招手讓宋錦甯過來,指着她道:“你是甯丫頭的叔父,就相當于是她父親,昨日那樣的情況,她又年紀小,你一時情急大家都可以理解。
這般眼巴巴地給她一個晚輩道歉,就很不應該,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都是為了我這個老太婆,還有什麼結是解不開的?
大家說是不是?
”
今日過來的這一衆人等,一方面自然是來老夫人這裡賣好的,另一方面原本也存了看熱鬧的心思。
但見他們母子倆這般毫無嫌隙,加上又已經查出了兇手,自然紛紛應和,“就是就是,都是一家人。
”
眼看着如此一派其樂融融,宋錦甯的胸口堵得發慌。
可為着祖母,卻不得不忍下去。
待其他人離開,宋老夫人才拉着宋錦甯的手,細細地端詳了一回,然後伸手輕輕地撫過她的臉頰,眼裡有些心疼,“還疼麼?
”
昨日宋楚新那一巴掌之後,宋錦甯從頭到尾都沒覺得如何,這會兒被祖母這麼三個字問出來,一下子就感覺心裡委屈得發酸。
宋老夫人見她兩隻眼睛紅紅,也跟着紅了眼,嗓音都變了調兒,“那麼小一個在我跟前養到這麼大,從來沒挨過一指頭,竟叫他給打了。
”
宋錦甯見狀,怕勾得祖母傷心,連忙笑着道:“倒也不疼,您看看,這不是一點兒痕迹都沒有麼?
”
得虧周默柏的藥有奇效,到這會兒就恢複了。
宋老夫人又拍了拍宋錦甯的手,“你也莫要往心裡去,你叔父這個人吧!
沒什麼大志向,心氣兒也不高,就是有些小家子氣。
自打得了這個爵位後,整日裡惶惶恐恐的,這些年來,恐怕也沒安生幾日,倒也不是那般壞心眼兒的人,到底還是一家人,咱們也大氣些。
”
宋錦甯一眼看到桌上青翠欲滴的幾個新鮮早橘,這個時節哪裡來的橘子?
還是在京城這樣的地方,又這樣新鮮。
單從讨好祖母這一套上來說,宋楚新一家人着實挑不出錯兒來。
祖母不似自己,沒有前世的記憶,宋楚新一家人這麼多年的水磨功夫,祖母對他們的信任,也不是一兩句話能撼動的。
壓下心裡的情緒,又服侍祖母睡下了,宋錦甯才冷着臉走了出來。
祝嬷嬷在外頭等着,見着她滿臉都是愧色,“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