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研所。

　　因為跟溫甯的賭約，李姐一大早就親自去教育司門口蹲成績。

　　等成績出來，聽到四中和八中包攬前三名之後，她便再忍不住，風風火火地蹬着二八大杠返回單位，迫不及待要狠狠打陸進揚的臉。

　　以至于錯過了之後101中爆冷奪冠的消息。

　　李姐趕回單位，跟她關系不錯的鄭姐、周主任幾人也到了單位，幾個人集結到一起，直奔科研樓陸進揚的科室。

　　到科室門口，李姐站在門外，扯着嗓門大喊：“陸同志！
高考成績出來了，咱們的賭約剛兌現了！
”

　　軍研所體系龐大冗雜，除了搞科研的同志，還有相當大一部分後勤支持的同志，比如管實驗耗材的就單獨有一個大科室，管檔案的也有十幾個人，李姐她們都不在科研崗位，而是後勤崗位，後勤裡頭十個有八個都是關系戶進來的，素質良莠不齊。

　　顯然李姐就不屬于高素質那一批。

　　聽到李姐中氣十足的聲音，科研組的同志們心裡直咯噔：完了完了，溫同志沒考進前三，李姐來算賬了！

　　想到昨天的賭約，一個個研究員耷拉着腦袋，看材料的看材料，寫報告的寫報告，總之誰也不想出頭去應李姐的話。

　　見沒人搭理，李姐索性推開門，帶着鄭姐幾人走了進來。

　　科室内個個同志各自低着頭忙碌，不敢跟李姐幾人對視。

　　“我今天來是過來告訴你們，高考成績出來了，前三名是四中和八中的學生，跟溫甯半毛錢關系沒有！
”

　　李姐把蹲到的消息告訴大家。

　　科室内的同志一聽，果然呐，結果跟他們預料的一樣。

　　個個面色灰白，徹底心如死灰。

　　李姐觀察了一圈衆人的表情，心裡十分得意，嘴上也不饒人地道：“喲，這就慫了？
”

　　“昨天一個個嘴巴不是很厲害嗎？
還想給我們當爺爺來着，今兒怎麼都啞巴了？
”

　　“呵呵，昨天我質疑溫甯成績差，你們一個個非得站出來力挺她，現在腸子都悔青了吧？
臉疼不疼呀？
”

　　李姐把昨天的郁氣給出了，旁邊的周主任又站出來，語氣譏诮道：

　　“哎呀，以後你們的茶杯還是得自己洗，用不着我了。
”

　　鄭姐接着雙手抱胸，得意地睨着科研組同志：“桌上的資料我不用吃，也不用差輩份喊你們爺爺了。
姐送你們一個忠告，年輕人做事難免沖動，以後替人出頭之前還是要先掂量掂量對方的水平，别什麼垃圾都護着挺着，最後丢臉的隻能是你們自己。
”

　　三個人，一人一通夾槍帶棒的話，把昨天在科室受的氣全給發了出來。

　　臊得科研組同志們臉色漲紅。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姐幾人欣賞着大家那憋屈的表情，沒有就此罷休，因為最重的那口氣還沒出。

　　李姐逮住離她最近的研究員問道：“你們科室的陸同志呢？
趕緊讓他出來兌現賭約，把錢退給我，再讓溫甯當衆給我道歉！
”

　　“陸、陸隊長今天請假了。
”

　　請假？
李姐眉毛一挑，臉上盡是鄙夷神情：“昨天打賭，今天請假，我看他壓根就是清楚溫甯考不進前三，所以今天故意請假躲着我吧？
”

　　科室同事幫陸進揚說話：“那不可能，陸同志不是那種人，肯定是今天有什麼着急的事，你放心，願賭服輸，陸同志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錢一定會退給你們。
”

　　李姐顯然不信，冷哼道：“他要是講道理，何至于昨天甯願堵上他愛人的名聲，也不願意把三十塊錢退給我？
既然他輸不起，那就别怪我把這事兒捅到領導面前！
”

　　說完，李姐不再等，帶着鄭姐幾人氣勢洶洶地走了，要去找領導說道。

　　李姐嗓門大，動靜也大，加上昨天不少同事都在關注打賭的事，此時看到李姐出現在科研樓，紛紛出來看熱鬧，還有人好奇地上去打聽：

　　“李同志，陸同志愛人高考考進前三了嗎？
”

　　“你那三十塊錢有結果了嗎？
能不能要回來？
”

　　李姐呵了一聲，心想正好替陸進揚宣傳宣傳：“什麼前三呀，人家今年高考前三的學生都在四中和八中，哪兒輪得到她一個101中的學生呀！
我早就說溫甯是個草包，陸同志還護着他媳婦兒，非得硬着頭皮跟我打賭，結果今天成績出來，你們猜怎麼着？
”

　　“怎麼着？
”有人配合地反問。

　　李姐輕嗤一聲：“陸進揚他慫了！
吓得單位都不敢來，直接請假了！
哈哈哈哈哈……”

　　就在此時，一道清甜卻十分有氣勢的聲音由遠及近——

　　“誰說我丈夫慫了？
他隻是陪我去拿成績單來晚了而已！
”

　　衆人往聲源處一看，陸進揚和溫甯不知什麼時候走進了科研樓。

　　兩個人并肩而立，一個高大英挺，一個姿色絕豔，站在一起就是天作之合，般配又養眼。

　　李姐沒見過溫甯本人，本來以為訛錢的女人肯定長得也賊眉鼠眼，結果此刻一看，眼中隻剩一片驚豔。

　　不過想到那三十塊錢，她很快回過神來，眼中的驚豔也變成鄙夷：

　　“呵，長得倒是人模狗樣，沒想到心肝黑成那樣，自己成績差就算了，還有臉把學習筆記拿出來騙人，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自信。
”

　　“正好，既然你們不慫，那就趕緊當着大家的面，履行賭約，把訛我兒子的錢退給我，再向我道歉！
”

　　李姐今天帶着溫甯的那三本筆記。

　　啪地一聲，好似丢垃圾一般把那三本筆記扔到地上。

　　看着地上的筆記，溫甯神情瞬間冷了下來，聲音清冷道：“賭約肯定要履行，但該道歉的不是我，是你！
”

　　“我？
”李姐仿佛聽到什麼天大笑話，“你瘋了吧？
你高考都沒考進前三，按照賭約，該你退錢和道歉！
”

　　“誰說我高考沒考進前三？
我是今年的高考狀元。
”溫甯正打算掏成績單，結果對面李姐哈哈哈哈地笑出聲，她身邊的鄭姐和周主任也跟着笑了起來。

　　周圍人看着溫甯的目光也有些好笑。

　　過了幾秒，李姐捂着肚子，停下笑聲，對溫甯道：“要不是我今天一大早就去教育司門口蹲成績，我還真不至于笑話你，今年高考的前三名都在四中和八中，這是我親耳聽到四中教導主任說的，而且我還親眼确認了一下前三名的分數。
”

　　溫甯杏眸冰冷地盯着她：“那你親眼确認的第一名是多少分？
”

　　李姐毫不猶豫地報出分數：“764分！
名字我都還記得，四中的張純陽。
不信你可以馬上打電話去教育司核實。
”

　　溫甯紅唇微勾，輕嘲一聲，掏出自己的成績單，拿在手裡向衆人展示：“764分是第一名，那我788分應該排第幾？
”

　　什麼？

　　788分？

　　吹什麼牛啊？

　　衆人視線齊齊射向溫甯手裡的成績單。

　　李姐幾人也瞪大眼睛，去看成績單上的分數。

　　當看清楚那上面的總分寫着788分，而學生姓名那一欄寫着溫甯時，周圍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我的媽呀，真是788分！

　　原來人家沒吹牛，還真考了狀元！

　　天呐！
太厲害了！

　　衆人驚歎，李姐卻仿佛被雷擊一般，呆滞地看着那個分數，這、這怎麼可能？
明明她親耳親眼跟四中的教導主任确認來着！

　　“不可能！
這成績單肯定是假的！
”

　　“你們這麼晚才來單位，就是跑去做假成績單去了！
”

　　李姐不服氣的大喊。

　　溫甯冷笑：“成績單可是蓋了公章的，我如何作假？
”

　　鄭姐也不願意相信溫甯居然是高考狀元，出聲道：“馬上給教育司打個電話核實，一問便知。
”

　　溫甯正想說這話，沒想到鄭姐先說了，坦然道：“好啊，你們随便核實。
”

　　旁邊通訊室正好有電話，有熱心腸的同事把電話線拉了出來，電話直接放在門口撥号。

　　電話按的是免提，所有人都能聽見。

　　伴随着嘟嘟的等待音，李姐等人神色緊張，胸腔吊着一口氣，心裡默默祈禱着溫甯成績是作假的。

　　終于，電話接通：“喂你好，首都教育司辦公室。
”

　　李姐迫不及待地開口道：“你好同志，我們這邊是軍研所辦公室，想跟你們确認一下，今年的高考狀元叫什麼名字？
”

　　那邊頓了一秒，李姐的心髒也好像被一條無形的線給高高拉起，接着便聽到對面傳來聲音：“今年的高考狀元是101中的溫甯同學。
”

　　咔嚓。

　　懸着李姐心髒的那根線倏然剪斷。

　　一顆心快速飛墜，憋着的那口氣兒瞬間堵住鼻腔，她連呼吸都呼吸不了。

　　怎麼會這樣？

　　溫、溫甯居然真的是高考狀元！

　　她可是101中那個墊底兒學校出來的學生，怎麼可能啊！

　　鄭姐幾人也呆若木雞，眼睛一轉不能轉地盯着溫甯，仿佛見了鬼。

　　溫甯神情淡然地瞥了幾人一眼，開口道：“既然我是高考狀元，你們記得把賭約給履行了。
”

　　本來溫甯不想把關系弄這麼糟，什麼洗茶杯吃資料叫爺爺之類的，也是一時氣話，但見面之後，看到李姐幾人那嚣張的嘴臉，她改主意了。

　　至于地上的學習筆記，溫甯也要解釋清楚：“我沒有賣學習筆記給你兒子，是你兒子自己出錢硬找我同學買的。
”

　　她掏出伍大壯給的三十塊錢，遞到李姐面前，李姐伸手去接的同時，溫甯淡聲道：“我本來也可以扔到地上，但我不想變成跟你一樣的人。
”

　　說着她波瀾不驚地瞥了眼地上的筆記本，李姐頓時臊得臉頰發燙，從耳朵紅到脖子根。

　　陸進揚俯身把筆記撿起來，手指輕輕撣掉上面的灰塵，随即刀子似的目光掃過李姐身邊的每個人。

　　李姐幾人隻覺得後背一涼，身子微微發顫。

　　“向我愛人道歉。
”

　　陸進揚卻沒有放過幾人，寒潭般的聲音響起。

　　周圍看熱鬧的同事也出聲道：“是啊，李同志、鄭同志，你們鬧了兩天，又是打賭又是撒潑的，是該跟人家道歉。
”

　　“對，道歉！
”

　　“賭約也得履行，不然對人家陸同志兩口子不公平。
”

　　面對各種指責，李姐幾人面子上挂不住，朝溫甯丢下一句對不起之後，便灰溜溜地走了。

　　剩下的人湧向溫甯，“溫同志，你的學習筆記能不能賣給我呀？
我家孩子今年高二，正好用得着！
”

　　“溫同志，我也想買，三十塊是吧，我馬上就能付！
”

　　說着還真摸出三十塊錢塞給溫甯。

　　剩下的人一看溫甯手裡的學習筆記隻有一本，立刻提價道：“我出三十五塊！
溫同志賣給我吧！
”

　　“我出四十！
”

　　“我出五十！
”

　　“我出八十！
”

　　一個個開始競價，價格越開越高，溫甯突然想到一個好生意，幹脆道：“大家别搶了，這裡的三本筆記隻是三門科目的，高考的科目挺多的，筆記價格十塊一科，你們想買的人過來登記名字和要買的科目，我保證大家都能買到。
”

　　陸進揚幫溫甯找了紙筆，讓這些人登記。

　　登記完名字，這些人還圍着溫甯不走。

　　溫甯狐疑：“還有事嗎？
”

　　有同志笑着道：“溫同志，是這樣的，我聽說你之前幫鄭姐兒子補習一個月三十塊，我出五十，你能不能幫我兒子也補習一下？
”

　　“溫同志，我也想請你幫我女兒補習……”

　　“還有我……”

　　一連過來五六個人要溫甯補習，溫甯現在滿腦子都是要賣學習筆記，至于補課，暫時不想補，一一婉拒：“抱歉啊各位同志，大家需要補習的人太多，我時間上确實安排不過來，你們可以回家讓孩子先看看跟着筆記的内容自學，如果有不懂的問題，可以随時來問我。
”

　　聽到溫甯都婉拒了，大家心理也沒什麼不平衡的，個個笑着跟她道謝，“溫同志，那我們就等着你的學習筆記哈！
”

　　想到要賣學習筆記，溫甯跟陸進揚和陸耀吃完飯，趕緊去印刷廠找伍主任。

　　她統計了一下，要買筆記的有十五個同志，各科一共要印七十五本，準備跟伍主任談個友情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