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詠陽大長公主府的時候已經将近黃昏。
傅雲雁親自把他們送到了二門,還沒等上馬車,南宮昕就已經和她約好了過些日子一起去郊外跑馬。
南宮玥含笑地看着他們,這時詠陽大長公主身邊的唐嬷嬷悄悄來到了她的跟前,壓低聲音問道:“搖光縣主……您需要多少血?
”
南宮玥知道是為了詠陽大長公主中毒的事,想了想說道,“至少要一小酒盅,而且必須是新鮮的血。
”
唐嬷嬷追問道:“這樣就可以查到毒了嗎?
”
“我隻能說,我盡力。
”南宮玥實事求事地說道:“但是,世間毒藥何其之多,若是我沒有見過的,恐怕也分辨不出來。
”
“那……”唐嬷嬷下定了決心,說道,“那老奴想法子弄些血給您。
”
南宮玥微微颌首,承諾道:“一定盡力!
”
唐嬷嬷福了福,匆匆離開,看她的樣子,顯然是瞞着詠陽大長公主,偷偷來見自己的。
南宮昕和傅雲雁說完了話,揮手道别。
兩人先後上了朱輪車,返回南宮府。
一路上,南宮玥都不禁沉思,詠陽大長公主明顯不但知道自己中了毒,而且應該還知道給自己下毒的人是誰,不僅是她,就連唐嬷嬷也知道……所以,這才悄悄地求到自己跟前。
南宮玥歎了口氣,不禁有些心塞。
南宮昕并沒有注意到妹妹的低落,他正開心地蹲在一個小魚缸前,魚缸裡是兩尾金色鱗片的魚,魚兒甩着魚尾,悠然地來回遊動。
朱輪車很快就到了南宮府,命人把魚帶回淺雲院後,南宮玥和南宮昕一起去了榮福堂。
南宮昕被特旨允許參加來年童生試的消息,也随兄妹倆的請安傳遍了整個南宮府。
這個素來不受重視的少爺轉眼就成了皇帝面前的紅人,這樣的反差讓南宮府裡出現了許多或喜、或驚、或羨、或妒的聲音。
但不管怎樣,南宮昕在皇帝面前已經露了臉了,就連從來都當這個孫子不存在的蘇氏,也慎重地讓林氏好好打點他的童生試事宜,甚至表示一切的花費都可以從公中走。
而得知這個消息,南宮秦和南宮穆兩兄弟更是直接傻了眼,兩人在書房商量了一晚上,覺得臨時再從外面請先生恐怕也請不到什麼好的,決定還是繼續由南宮穆自己來教。
這才剛安頓好,第二日,宮裡又賞下了一匹據說是從海外來的夏爾馬,指名是賜給南宮昕的。
阖府再度一陣手忙腳亂,過了幾日才終于平靜了下來。
南宮玥心疼哥哥每日都要念書,時不時的就會和林氏一起送些親手做的點心去書房。
南宮穆心知兒子的情況,絲毫沒有想讓他在童生試中奪魁的念頭,在最初的忙亂後,還是決定按着從前的節奏,一點一點的教着。
“惟仁者為能以大事小,是故湯事葛,文王事昆夷;惟智者為能以小事大……”
聽着那朗朗讀書聲,南宮玥把點心放下,悄悄地走出了書房,又關上了門。
南宮玥的心情極好,唇角也不自覺地彎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三姑娘。
”在回墨竹院的路上,百合一臉憋笑地迎了上來,帶來了一個消息,“趙子昂被皇帝破例作主賜給了呂珩為側室,今日已經進了宣平伯府。
”
一瞬間,南宮玥覺得自己好像被雷劈了一樣,好半天都找不回聲音。
雖說在詠陽大長公主府裡,南宮玥就看出皇帝已有了這個打算,哪怕趙子昂被弄進了呂府她也不會太過驚訝,可是!
側室是什麼意思?
!
皇帝不是在開玩笑吧?
!
南宮玥覺着自己的頭有點暈,就快要跟不上這種詭異的節奏了。
要說這裡面有沒蕭奕在搞鬼,她打死都不相信。
百合笑得十分歡暢,語速飛快地說道:“奴婢偷偷溜進宣平伯府瞧過了,那趙子昂被送進去的時候,已經有些癫狂了,呂珩見到他更是像發瘋一樣,命人把他拖出去打死,宣平伯夫人則在一邊哭鬧不休,咱們的蘇表姑娘直喊着要和離。
唯有宣平伯還算冷靜,直接收拾了一個院子,把呂珩他們幾個全都趕到了那院子裡,一落鎖,這才耳朵清靜。
三姑娘,您不知道,實在太有意思了!
”
南宮玥很是能夠想象當時的情形,也有點可惜自己沒能親眼看到。
一個蘇卿萍、一個呂珩、一個趙子昂,這相看生厭,又被綁在一起的三人,南宮玥真心祝福他們從此生活圓滿!
南宮玥心情很好的給了百合一個銀裸子,讓她去合福齋買些點心回來,今日給院子裡的丫鬟們加菜。
百合歡呼了一聲,開開心心地跑了。
冬日的冷風雖然刺骨,但南宮玥還是覺得心裡暖洋洋的,能夠重活一世,真得太好了!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轉眼就到了大年三十,整個南宮府連帶下人,都是喜氣洋洋,擡頭挺胸,因為一大早二夫人就給全府上下多發了兩個月的月錢。
今日是大年夜,南宮府四房的所有人都要聚集在榮安堂吃年夜飯,同時也要去祠堂祭祖。
林氏忙得團團轉,南宮玥自然也去幫忙……眼看着時辰差不多,南宮玥回墨竹院換了一身大紅底三鑲盤金百蝶穿花紋褙子,明豔莊重又不是小姑娘的活潑,看得南宮昕直為妹妹鼓掌。
然後兩兄妹一起去了榮安堂。
大年夜,是除舊迎新的日子,哪怕平日裡有什麼龃龉,今日府裡的每個人都是笑盈盈的,禮數十分周到地互相見禮,但哪怕是這樣的日子裡,趙氏依然在圓覺寺裡沒有回來。
黃氏狀似在與顧氏閑聊,眼角卻時不時瞟着大房這邊,心裡有些幸災樂禍。
往日裡這大房一貫趾高氣昂的,如今總算是風水輪流轉。
衆人寒暄之時,王嬷嬷扶着蘇氏來了。
為着喜慶,連蘇氏都穿了一身鮮亮的寶藍色雲紋的妝花褙子,梳得整整齊齊的圓髻上簪了根赤金填和田玉的簪子。
林氏見人都齊了,便小聲問蘇氏是否可以啟程去祠堂。
蘇氏點了點頭,揚聲道:“時候差不多了,大家去祠堂吧。
”
一衆人等浩浩蕩蕩地前往位于南宮府東角的祠堂,沿着林蔭下的青石闆路蜿蜒前進,曲徑幽深,不知不覺中,衆人都肅穆凝神。
南宮府的宗祠比榮安堂還要大幾分,正面有五間大門,正中的匾額上書“南宮氏宗祠”五個大字,裡面香燭輝煌,錦幛繡幕。
首先由族長南宮秦領着三位兄弟和一幹子侄進了祠堂,三獻爵,拜興畢,焚帛,奠酒,禮畢後,衆人退出。
跟着就是由蘇氏為首的女眷井然有序進入正堂,将祭品一一呈上恭桌,而姨娘、丫鬟、婆子則都恭敬地候在祠堂外面。
待蘇氏拈香下拜,一衆男女才一起跪下磕頭,祠堂内外均是鴉雀無聲……
直至半個時辰後,衆人方又浩浩蕩蕩地回到榮安堂。
林氏總算是松了口氣,這是她主持中饋以後第一次祭祖,若是其中出現什麼差錯,必然為人所诟病,而今,她這當家夫人才算是站穩了腳跟。
南宮穆和南宮玥當然也明白這一點,心中暗暗為林氏感到高興。
這祭祖以後,便是給蘇氏拜年行禮。
蘇氏在王嬷嬷的攙扶下在正堂主位的紅木圈椅上坐下,然後府裡的男丁,夫人姑娘,姨娘,乃至是那些得力的管事麼麼丫鬟都一一行禮,小輩們得了壓歲錢,下人們得了不少賞賜,俱是喜笑顔開,光是這給下人的賞錢就發了足足兩個籮筐的銀裸子。
之後又是吃年夜飯,又是放爆竹……一路熱鬧到快至亥時還沒消停。
若是普通人家,這大年夜自然該一家人一起守歲,但是對南宮府而言,明日是大年初一需要入宮朝聖,所以蘇氏便讓衆人都散了,早早歇了。
大年初一天還沒亮,南宮玥就起來了,才粗略地洗漱了一番,就聽畫眉來報說林氏來了。
今日女眷中需要進宮朝賀的隻有蘇氏和南宮玥,本來趙氏有三品诰命,也是有資格進宮朝聖,可是因為趙氏被送往圓覺寺,南宮穆幹脆給她上報了一個暴病,免了她進宮。
而林氏沒有诰命,自然是沒資格與南宮玥一起進宮的,可是林氏并不以為意,甚至比自己去還要上心,指揮着安娘、意梅和百卉她們給南宮玥按品大妝起來。
這縣主要穿着的禮服、佩戴的首飾都需按品級來,是很有講究的。
林氏仔細地檢查了一遍,才算安心。
跟着又讓燕娘給南宮玥送上了些許饅頭糕點,讓她先吃上些許,再随身帶上些許,還特意解釋為什麼今日早上不可以喝粥喝水……
林氏卻不知道南宮玥前世不知道朝聖過多少次,怎麼會不知道這進宮朝賀天亮就要出發,至少到午初才能歸來,這宮中規矩森嚴,不方便更衣,所以才需事先小心謹慎。
這進宮朝賀表面看來是對有诰命之人的榮寵,其實就是一件活受罪的事。
待一切準備好後,南宮玥便去了二門去蘇氏和南宮秦會和,坐上各自的馬車往皇宮出發。
三人在午門前分手,南宮秦要去太和殿拜見皇帝,而蘇氏和南宮玥則要去鳳鸾宮拜見皇後。
鳳鸾宮的宮女們井然有序地領着衆位夫人進殿,按照品級,公主、郡主、縣主直到郡君、縣君以及各級命婦各自有着所應站的位置。
南宮玥雖然是蘇氏的孫女,本該位于蘇氏之下,可是按照品級來說,南宮玥為二品的縣主,蘇氏為三品的诰命夫人,南宮玥比蘇氏高了一級,因此她的位置要比蘇氏還要更前面。
這事可不算多見!
為此,一道道饒有興味的目光投射過來,有羨慕,嫉妒,探究,亦有嫌惡,比如宣平伯夫人,比如平陽侯夫人,比如明月郡主……
蘇氏尴尬了一瞬,便在心裡對自己說,孫女的品級比自己高自然是好事,代表着他們南宮府非但沒有一代代地沒落下去,而且蒸蒸日上。
如此寬慰了自己一番,蘇氏便在三品诰命夫人的位置站下了。
南宮玥與蘇氏福了福後,正欲繼續往前走,就聽殿外傳來一陣喧嘩的笑語聲,隻見幾個一品、二品的诰命夫人簇擁着走了進來,其中一人便是明月郡主的舅母柳夫人。
這柳夫人一見蘇氏和南宮玥,便是面色一黑,但随即便又笑語盈盈。
“南宮老夫人,”柳夫人笑着上前打招呼,“舊聞南宮世家詩書傳家,乃禮儀世家,我這裡正好有件事情想請老夫人評評理。
”
這在場的衆位夫人都是人精,一聽柳夫人這語氣,就知道是找茬的來了,雖然她們心裡也有些奇怪:這柳家和南宮家素無往來,這南宮老夫人更是甚少出府,也不知道這兩家是如何結的怨。
蘇氏自然也感受到柳夫人不懷好意,正想含混着把話帶過,但柳夫人卻是不饒人,搶在蘇氏前面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話說,這王都有一戶人家,養了一個女兒。
女兒漸漸長大,到了要找婆家的年齡了,父母便開始考慮為她選個好女婿。
聽說這家要嫁女,說媒的人立即找上了門。
同時來求婚的有兩戶人家。
住在東邊的一家,家境不錯,有田有地,日子過得挺富裕的,可就是兒子長得很醜。
住在西邊的那一家,兒子長得有模有樣,十分漂亮,可是家境不好,生活很是貧困。
這老兩口思來想去終究拿不定主意,隻好直接去征求女兒的意見,把這兩家的情況給女兒一說,讓女兒喜歡東家就擡左胳膊,喜歡西家就擡右胳膊。
誰知這女兒竟把兩隻胳膊都擡起來,還振振有詞地說,她願嫁到東家去吃飯,再嫁到西家去住宿,白天夜晚各去一家……”頓了頓後,柳氏似笑非笑地看着蘇氏,又道,“南宮老夫人,你說這個女兒的想法荒唐不荒唐,明明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她卻偏偏不知廉恥地異想天開。
”
柳夫人自然是諷刺南宮府意圖“一郎二許”,害她在二姑奶奶面前丢了臉面!
蘇氏被柳氏說得有些惱羞成怒,但又不能露在臉上,心裡則把趙氏又怨了一通,覺得這個長媳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見蘇氏面色僵硬,柳夫人心中不屑,還覺得意猶未盡,得理不饒人地朝南宮玥看去,“搖光縣主,你覺得如何?
”
南宮玥一直沒有說話,一來是因為這嫁娶之事哪裡輪得到她這未出嫁的小姑娘來置喙;二來也是因為此事确實是南宮府先做錯了……可是柳夫人把矛頭指向自己,就做得有些過頭了。
南宮玥眸光一閃,眼角瞟到後方又有兩位夫人在宮女的引領下走進殿來,想到了什麼。
她故意尴尬地往後看了看,引導衆人的目光朝殿門口看去,然後做出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似懂非懂地說道:“柳夫人,您說的我聽不太懂,隻是祖母常常教育我,莫要背後道人長短……”
居然說她是背後道人長短的長舌婦?
!
柳夫人氣得雙目圓瞠,眼角抽搐。
柳夫人的兒媳周氏見婆母吃癟,笑眯眯地圓場道:“搖光縣主說什麼道人長短怕是有些過了吧,我母親也不過是聽說那一女許二家的事,覺得實在是匪夷所思,所以想聽聽老夫人的看法罷了。
令郎乃是禮部侍郎,自然是最懂禮數的。
”說着說着,她覺得四周的氣氛越來越奇怪,與她們婆媳一起的幾位夫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們。
柳夫人自然也感覺到了,婆媳倆轉身一看,卻見戶部尚書厲夫人正滿臉鐵青地瞪着柳夫人,氣得眼珠都幾乎瞪了出來。
柳夫人心裡咯噔一下,頓時想起了一件事來。
這戶部尚書家裡最近出了件事,厲夫人的二孫女本來在去年前定了一門親事,誰知年初那位未來孫婿張家公子出門遇上盜匪隻帶回一具面目全非的男屍,這厲夫人自然舍不得孫女守望門寡,便在三個月後又火速地給孫女定了另一門親,眼看這成親的日子越來越近,誰知那“死去”的張家公子竟然又回來了,說是被盜匪重傷,養了三個月才能行走,又身無分文,因此拖了這麼久才回到了王都。
這張家自然喜出望外,沒過多久,厲張兩家就吵了起來,張家指責厲家一女許二家,非要厲家退掉現在這門婚事,可是厲家如今已經跟張家有了嫌隙,又怎麼會再與張家結親!
況且這厲二姑娘若是真的退婚,恐怕是真要成為整個王都的笑柄了……這兩家都吵了幾個月了,到現在還僵着。
柳夫人和周氏心裡暗道倒黴,就見那厲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大步從她身邊走過,還故意重重地甩袖。
柳夫人本來還覺得尴尬,但見厲夫人如此做派,反而覺得對方無理取鬧,本來自己就不是在說他們厲家,再者,厲家既然做得出一女許二家的事,現在還怕人說!
柳夫人越想越覺得自己沒錯,遷怒地瞪了蘇氏一眼,徑直往前走去了。
這好戲落幕,殿内的衆位夫人也大都意興闌珊地收回了視線,隻有少數還在好奇地打量着南宮玥,畢竟她這個新封的搖光縣主還是第一次以縣主的身份進宮朝聖。
南宮玥再次與蘇氏行禮後,便随着宮女繼續前行。
從頭到尾,她都沒在意别人的目光,目不斜視,步履自信端莊,仿佛每一步都是用尺劃出來的一樣,一舉一動都高貴自然得仿佛與生俱來,看得不少命婦暗暗佩服:不愧是世家嫡女,這南宮家為百年世家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些人又豈知前世的南宮玥為了這些付出了多少努力與汗水……
“玥兒。
”流霜縣主原玉怡已經到,一看到南宮玥,便對她招了招手,示意她站在自己的身邊。
“怡姐姐。
”南宮玥微微一笑,從善如流地來到原玉怡的身邊,兩人也有月餘未見,輕聲細語地交談起來。
不遠處的雲城長公主也是含笑看着兩人,不由又引來那些命婦心中的揣測,覺得這位傳聞中的搖光縣主果然是不簡單,不僅得了帝後的寵愛,連雲城長公主都對她另眼相看。
如此頂着沉重的大妝苦站了兩個多時辰後,号角聲起,就有小太監過來通報:“皇後娘娘駕到!
”
頓時,殿中一靜,氣氛肅穆起來。
皇後娘娘在樂聲中升座,隻見她頭戴龍鳳珠翠冠、穿紅色大袖衣,衣上加霞帔,繡有織金龍鳳紋,看來華麗而高貴,令人幾乎不敢直視。
衆妃子、公主、命婦等按照禮官的指示紛紛出列,三跪九叩給皇後敬賀新春……
待禮畢,皇後娘娘下寶座離去,已經快正午了。
衆命婦正待退下,便有一個小太監來傳話,宣了幾個命婦、幾家姑娘進暖閣面見皇後,這其中包括了南宮玥,也包括了南宮玥認識的恩國公夫人、雲城長公主和流霜縣主。
這一宣召又引來無數異樣的目光。
其餘命婦各自退出鳳鸾宮外,而南宮玥先與祖母蘇氏告别後,便随恩國公夫人一行人進了暖閣。
“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衆人紛紛給皇後行禮。
“免禮!
賜坐!
”坐在烏木金絲楠木羅漢床的皇後随意地揮了揮手,示意衆人起身。
衆人一一落座後,皇後親切又不失雍容地與每一個人都說了幾句話,衆人也都一一應了,大家都知道皇後若是真有什麼私密話也不會在這樣的場合說,如此特意把衆人喚來說話,不過是以示皇家對她們的榮寵罷了。
說話間,皇後身邊的雪琴急匆匆地快步走來,俯身在皇後耳邊悄悄說了一句。
一時間,衆人皆是豎起了耳朵,卻什麼也聽不到,隻看到皇後臉色大變,急忙起身道:“本宮有要事,你們先退了吧。
”也不等衆人反應過來,皇後已經随着雪琴匆匆離開。
雖說是如此,衆人還是起身,與皇後的背影行禮:“恭送皇後娘娘。
”
這一次自然是得不到任何回應。
衆人起身後,皆是面面相觑。
在場,對皇後最為了解的當然就是皇後的母親恩國公夫人了,她見皇後的表現如此突兀,不由眉頭一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這宮中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呢?
無論衆人心中如何想,此刻她們是得不到答案了,隻能在宮女太監的指引下,離開了鳳鸾宮,出宮回府。
按照原定計劃,南宮玥本該和蘇氏一起回南宮府,但現在蘇氏半個時辰前已然出宮,南宮玥也隻能坐上自己的朱輪車獨自歸去了……
此刻是正午,冬日的暖陽普照大地,卻抵不過寒風冷冽,刮在臉上如刀子一般。
朱輪車裡,南宮玥雙手捧着暖爐,半靠着車廂,聽着車外規律枯燥的馬蹄聲,不由有了一絲困意。
“三姑娘,你先歇一會兒吧。
”意梅柔聲勸道,這話音剛落,就聽到車廂外傳來一聲長長的馬嘶聲,跟着馬車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周圍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南宮玥倏地睜開了雙眼,百卉的動作更快,一個跨步已經來到車門邊,掀起簾子往外一看,這一看,便是眉頭一蹙。
正前方,三個黑衣蒙面男子正氣勢如虹地朝這輛朱輪車沖來,手裡的銀色長劍高舉,在陽光下閃爍着刺眼的光芒。
隻見中間的那名蒙面男子縱身一躍,手中長劍如銀蛇般發出嘶嘶聲,直取小四的面門。
小四一把抽出了纏在腰間的軟劍,也不廢話,手中利劍擋住了對方的劍勢,“铮”的一聲,兩劍在半空中撞擊在一起,火花四濺。
小四飛起一腳踹向蒙面男子的胸口,将他踹飛了出去。
蒙面男子掉落在地,“哇”地吐出了一口鮮血。
小四自朱輪車上躍下,手中挽了個劍花,利劍又從第二個蒙面男子頸間劃過,那速度實在太快,隻見銀光一閃,那名蒙面男子幾乎都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死不瞑目地丢了性命。
小四黝黑深邃的眸子散發森冷的寒意,手中利劍對準了最後一個蒙面男子。
那蒙面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狠辣,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下一瞬,又有十來個黑衣蒙面人驟然出現在後方。
小四的目光變得越發幽深,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十幾個黑衣蒙面人,利劍橫在胸前,在這樣的劣勢中,他的臉上依然冷靜的看不到一絲驚慌。
就在這時,又有兩道黑影出現,刷刷兩道銀光閃過,其中兩個蒙面人慘叫一聲就倒在了地上,一個胸前多了一個血窟窿,另一個則頸上多了一條血痕。
小四銳目微眯,沉沉地看着這新來的兩個黑衣人,這兩人沒有蒙面,一個長得像小白臉,一個則是滿臉大胡子,這兩人他也不是第一次見到了,這些日子來,總能看到他們倆随在這搖光縣主身側,雖不知來曆,但眼看着沒惡意,小四也就沒多管閑事,後來才從百卉那裡得知這兩個人竟是鎮南王世子的暗衛。
至于蕭世子的暗衛為何會在搖光縣主這裡,小四一點兒也不在意,反正隻要别影響他執行公子的命令,怎麼都無所謂。
小四沒理會那兩個暗衛,擡手一劍,挑開了攻到面前的蒙面人。
轉眼間,小四、蕭冷和蕭影和那十來名蒙面人纏鬥在了一起,這些蒙面人武功不錯,又勝在人多勢衆,一時間雙方竟分不出勝負……很快,另有三名蒙面人尋隙攻向了南宮玥的朱輪車。
百卉一直坐在車廂口觀察四周的情況,見狀,忙對車廂裡的南宮玥和意梅說:“三姑娘,你們千萬别出來。
”百卉縱身一躍而下,手中長劍微微一橫,擋住了當先一名蒙面人的刀鋒。
蒙面人借力疾退了數步,又有後方的另兩名蒙面人左右夾擊而來。
百卉足尖一點,身形靈巧的避開了夾擊,足下又連環踢出數腳,踢落了那兩名蒙面人手中長劍,這才飄落在地。
剛一站定,她手中長劍嗡嗡作響,脫手而出,緊接着就聽“哧”的一聲響,那長劍已沒入一名正欲靠近朱輪車的蒙面人的後背。
那蒙面人都聲音都來不及發出,就重重地倒在地上。
百卉來不及歇上一口氣,便聽身後傳來“呼呼”拳聲,原來是那兩個被百卉踢落長劍的蒙面人趁機偷襲。
百卉向前一撲,身子就地一滾,抓起一把掉落在地的長劍,反手一擋,血花飛濺,正中一名蒙面人的腹部,而此刻另一名蒙面人的拳頭已經距離百卉的不足兩寸,百卉正打算咬牙撐下,就見對方行動一滞,撲倒在地。
百卉定睛一看,隻見他的後背上赫然是一支眼熟的銀色小箭,瞬間明白剛剛是南宮玥出的手,她起身擡眼正要向南宮玥道謝,頓時面露驚恐,失聲驚叫:“三姑娘,小心。
”
一個蒙面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上了朱輪車的車頂,手中長劍正向着車廂中刺去。
情急之下,百卉長劍脫手飛出,如流星般向着朱輪車上的蒙面人直射而去……蒙面人不屑地冷哼一聲,正欲躲開,卻忽然悶哼了一聲,身體搖晃了兩下,狼狽地摔落在地。
飛出的長劍去勢不減,輕巧地落入了一錦衣少年的手中,就仿佛百卉是專門給他送劍似的。
少年身形挺拔修長,豐姿俊逸,一雙桃花眼水光漣滟,忽地一陣寒風卷起,他的衣袍随風而鼓,獵獵作響。
百卉頓時一副松了口氣,豪爽地拱手道:“多謝蕭世子。
”
蕭奕鳳目一挑,揚了揚手中的長劍,贊了一句:“功夫還不錯。
”說完就不再理會百卉,飛身躍下,落到朱輪車前,還來不及進去向南宮玥讨乖邀功,就見又有一個蒙面人不長眼地飛撲過來。
蕭奕看也不看一眼地手起劍落,瞬間就把那蒙面人一劍了結,擡眼看去,隻見意梅強作鎮定地掀着車簾,而南宮玥一臉的淡定,她的手上還持有一把靈巧的袖箭。
“臭丫頭!
”蕭奕心裡不由一陣得意,真不虧是他的臭丫頭,身處如此境地,還不慌不亂的,這要是其她嬌滴滴的姑娘家,必定是吓得是花容慘淡了。
蕭奕的出現讓小四、蕭影他們再無顧忌,沒一會兒,那些蒙面人不是去見了閻王爺,就是一腳踩進了鬼門關,在地上奄奄一息,痛苦"shenyin"。
南宮玥連忙道:“留個活口。
”話音剛落,就隻見那些原本還苟延殘喘的蒙面人,全都面色發青,嘴角溢出了烏血。
小四上前探了探那些蒙面人的鼻息,冷冰冰地道:“全都服毒自盡了。
”蕭影和蕭冷見事了,沉默地給蕭奕行了一個禮後,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那就别管他們了,很快就會有人來收拾的。
”蕭奕毫不在意地擺擺手說着,屍體什麼的,蕭世子才懶得理會呢。
此時此刻,他的眼睛裡隻有一個人的身影,哪還管那些蒙面人是死是活,殷勤地湊到南宮玥面前說道,“臭丫頭,我先送你回府吧。
”
他直接跳上了朱輪車,笑眯眯地坐到南宮玥身旁,說道,“臭丫頭,我是不是來的很及時?
”
“今天真是多虧你了。
”南宮玥如他所願地誇獎道,“你真是英明神武,武藝高強,舉世無雙,那區區幾個小賊怎麼會是你鎮南王世子的對手!
”
蕭奕愈發得意了,覺得臭丫頭自從認識他以後,真是眼光見長!
他正想再繼續顯擺幾句,就見百卉很沒眼力勁地上了車,立刻,他的臭丫頭的注意就被帶走了,蕭奕很不爽地瞪了百卉好幾眼。
百卉被瞪得莫名其妙,她見自己的位置被蕭奕給占了,隻能聳聳肩坐到了對面。
朱輪車又“哒哒”地開始往前走,而現在南宮玥的瞌睡蟲算是徹底被驚走了。
蕭奕慵懶地靠着車廂道:“臭丫頭,以後出門多帶幾個護衛。
”
南宮玥點了點頭,腦子裡還在回想剛才的那場襲擊,怎麼想都不簡單,光天化日下,皇城腳下,這些人膽敢肆意行兇,到底是什麼來曆。
南宮玥問道:“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
“還不太清楚。
”蕭奕漫不心地說道,“我隻知道剛剛有好幾輛出宮的馬車都受到了襲擊,尤其是朱輪車,受到的攻擊特别厲害!
我怎麼說也是五城兵馬司東城副指揮使,出了這等事件,就被捉丁來救人啦!
放心吧,臭丫頭,其他人我誰也沒救,直接就跑你這兒來了!
”他眼睛亮閃閃地看着南宮玥,仿佛在說:誇我吧!
身為東城副指揮使,這樣渎職真的好嗎?
……南宮玥默默地在心裡問着。
不管怎樣,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自己,南宮玥的心暖極了。
南宮玥的唇角揚了起來,在冬日的陽光下,顯得格外燦爛。
蕭奕定定地望着她,心不由地跳得更快了。
朱輪車很快就到了南宮府,蕭奕有些失落地說道:“我先走了……王都看起來不怎麼太平,你就别出去了。
”
南宮玥笑眯眯地應了一聲,說道:“你要小心,太危險的話就避開些。
”
蕭奕悟了,他忙點頭道:“放心吧,臭丫頭,我會聽你的話,繼續混水摸魚,絕對不救别人!
”說着,便跳下了朱輪車。
百卉為蕭世子這樣理直氣壯的渎職敬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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