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這刺球形的玄鐵流星錘相比,之前那些羽箭的勢頭幾乎可以算是弱不禁風了。
但韓淮君也不是等閑之輩,他橫劍一擋,隻聽“咚”的一聲,巨大的流星錘被擋了回去,但那股力量卻震得他手中一麻,右手的劍險些脫手。
他心下一驚,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時,就見一個滿臉胡渣、高頭大馬的壯漢從大敞的正門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手裡正甩着剛剛那個流星錘。
四周的幾個流匪一見他,都圍了過去:“王老大,您可總算來了!
”看他們的模樣,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樣。
那王老大很顯然與這些普通的流匪不同,他眼露殺氣,右臉上一條蜈蚣一樣的疤痕自眼角延伸到嘴角,很顯然,在成為這群流匪的頭目前,此人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手中肯定是見過不少血的。
王老大不屑地看了韓淮君一眼,粗聲道:“你們還在等些什麼?
此人雖然武藝還算不錯,但畢竟孤掌難鳴,我們有數百兄弟,難道還怕這區區一人!
都給我上!
”他心裡想着,這一人不夠,就兩人一起上,兩人不夠,就四人……這車輪戰難不成還怕輪不死你!
“是,老大!
”流匪們士氣大振,都舉刀圍攻了過去,後方更是有人時不時地放着冷箭……
韓淮君沉穩依舊,冷凝的面孔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思。
對他而言,他的目的達到了,其他人都已經退到了花廳内。
衆人一進花廳,幾個丫鬟眼明手快地關上門,再栓上門栓。
“快!
用桌椅抵住門!
”
韓淩賦一聲令下,莫習凜等三個世家子弟也加入了丫鬟們的隊列,搬來廳中剩下的家具,疊在一起,死死抵住門。
可就算如此,衆人仍舊覺得這門仿如薄薄的米紙一般,隻要誰輕輕一推,就會坍塌崩潰。
隔着厚厚的門闆,門外的厮殺聲、慘叫聲仍然此起彼伏地傳入他們耳中,每一聲都讓他們心驚肉跳。
花廳内的氣氛分外沉重,讓衆人幾乎喘不過氣來,連每一次呼吸都變得如此艱難。
“我大哥哥他們不知道如何了……”韓绮霞咬着下唇,眼神說不出的複雜。
她身為齊王嫡長女,乃齊王妃所出,自出生起,與這位庶兄韓淮君就是天生的敵對,身邊的每一個人包括母妃,都對自己諄諄囑咐,讓自己勿與庶兄太過親近,而她也覺得理所當然!
……直到現在,眼睜睜地看着庶兄與侍衛們在外以性命搏殺,她的心裡實在是說不出的複雜……
韓淮君不知道如何了?
此時此刻,花廳裡的每一個人幾乎都在想這個問題,卻沒有人回答。
流匪的人數衆多,這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韓淮君與流匪拼殺了那麼久,恐怕早已經是強**之末。
不止是他,那些侍衛與護衛隻怕也是多數回不來了,此刻,也不知道他們還活着幾個!
想到這裡,衆人心中仿佛壓了一座大山,更加沉重了。
一片沉寂中,一個尖銳的女音突然響起:“南宮玥,都怪你!
”
衆人不由循聲看去,隻見曲葭月不知何時走到了南宮玥的面前,憤憤地伸出右手指着南宮玥的鼻子。
曲葭月大概是已經被恐懼影響得失去了理智,連南宮玥縣主的封号都忘了,對着她直呼其名,大呼小叫。
蕭奕看似漫不經心的眸中閃過一道精光,但是他沒有開口,因為他知道臭丫頭雖然表面看起來脾氣不錯,但其實還是相當倔強的!
對于這些不知好歹的人,臭丫頭會更樂意自己來讓他們知道他們有多蠢。
對于曲葭月的質問,南宮玥絲毫沒有動容,似笑非笑道:“搖光不知郡主是何意。
”
“南宮玥!
”曲葭月怒目瞪着她,一字一頓地說着,“若不是你的什麼破主意,我們現在絕對不會落到這種下場!
”
曲葭月這麼一說,原玉怡、陳琅等人也是眸光一閃,看向南宮玥的目光就顯得有些怪異。
南宮琤躊躇了一下,欲言又止,還是蔣逸希走到了南宮玥身旁,義正言辭道:“郡主,請慎言!
”
“難道不是這樣嗎?
”曲葭月口不擇言道,“如果不是她讓我們留下來堅守,我們現在會被困在這裡等死嗎?
”
其他人都沒有說話,但沉默即是贊同,很顯然,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都有些贊同曲葭月的話。
在這性命關頭的時候,人性軟弱的一面便是暴露無遺!
蔣逸希自然也感受到這種古怪的氣氛,心寒不已。
她憤然地上前一步,正欲與曲葭月理論,南宮玥卻按住了她的手,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南宮玥故意上下打量了曲葭月一番,冷冷地一笑,不疾不徐道:“搖光相信郡主耳清目明,想必剛剛也看到了這從正門湧入的流匪要比側門的還要多上幾倍,倘使之前我們從正門離開,恐怕會與那一大夥流匪迎面碰上,屆時,我們怕是連屍骨都沒有了!
或者郡主覺得自己可以以一擋百,安然返回王都?
”
好你個南宮玥!
曲葭月氣得血一股腦往頭上湧,這個南宮玥竟然敢暗示自己目不明耳不清,乃是一個睜眼瞎!
“你,你竟敢……”她氣得跺了跺腳,指着南宮玥的手微微發顫。
南宮玥冰冷地瞥了她一眼,一瞬間,目光之中迸射出仿佛獸中之王的寒意,銳氣逼人。
曲葭月被南宮玥這一眼看的是渾身發冷,嘴唇微顫,居然說不出話來,心道:這南宮玥……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種氣場,她還隻在先太後和皇後的身上見過!
……不,一定是她看錯了!
其他人并未注意到南宮玥和曲葭月之間無聲的對抗,俱都若有所思。
這些世家精心培育出來的公子姑娘也并非沒有頭腦的蠢材,隻是因為恐懼一時便有些一葉障目了。
他們心裡都意識到南宮玥所言不差,若非之前聽從了南宮玥的建議,他們這些人恐怕早已葬身流匪之手,死無葬身之地了。
而對于那些姑娘來說,遭遇恐怕隻會比死更慘……
想到這裡,他們看向南宮玥的目光又變了一變,心中記下了這份情。
南宮玥不再理會曲葭月,拉着蔣逸希走到了一邊,完全沒注意到南宮琤正用一種複雜地眼神看着自己,有些内疚,有些羨慕,又有一絲說不出的情感。
南宮玥一手緊緊地拉着蔣逸希,一手悄悄地從腰間取出了一根藍汪汪的針,捏在指間。
前世的這個時候,她深在閨中為母守孝,對于王都的紛紛擾擾毫不關心,也根本不知道這次的流民事件最後到底如何收場。
她的重生改變了很多很多,以至于,她哪怕知道韓淩賦會成為最後的勝利者,現在也不敢肯定今生的他能不能躲過這一劫。
而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實在兇多吉少。
南宮玥不敢有絲毫僥幸,她很清楚,一旦她們幾個姑娘落在這群流匪的手裡,下場絕對是生不如死。
所以,與其活着受辱,倒不如死了幹脆!
重活一次,可不是為了讓她比前世過的還慘的!
隻是還有些不甘心……
南宮玥飛快地瞥了韓淩賦一眼,隻可惜自己沒能親手将他扳倒!
可是,她也不算白重回一次……
南宮玥的眼神變得柔和了一些,這一世她雖沒有做成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但至少,她改變了母親和兄長的命運,一命換兩命,這筆買劃算得很,她此生,已是足矣!
至于蕭奕……
南宮玥最不擔心的大概就是蕭奕了!
他的武藝如此高強,根本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更何況這幫烏合之衆。
南宮玥心裡其實很清楚,他會和他們一起被困在這裡,應該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若是沒有自己的拖累,他想要從這群流匪中脫身,那真是再容易不過!
隻不過,他就算脫身,恐怕是不能再回到王都做質子了——這三皇子喪命,其他世家公子貴女也無一活口,若是蕭奕一人回去王都,面臨他的恐怕隻會是帝王的遷怒以及其他世家的仇視!
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以蕭奕的本事,遲早會再次崛起,成為前世那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殺神!
想到蕭奕應該不會死在這裡,不知怎麼的,南宮玥的心裡居然輕快了不少。
“咚!
咚!
”
廳外連着兩箭射在了花廳的大門上,連那厚重的門都因此微微震動了一下。
“殺啊!
兄弟們!
”
“他們已經快不行了!
”
“隻要拿下他們,這個别院就是我們的了!
”
“裡面的貴女個個貌美如花,誰能拿下,就是誰的!
”
“……”
外面淫邪的叫嚣聲讓廳中姑娘們的臉色愈來愈蒼白,身體更是微微顫抖着。
“大家堅持住!
”
韓懷君在外面高呼着,衆侍衛也齊聲響應,但跟流匪的聲勢相比,他們顯得如此弱小,那一點點聲響很快就被流匪的喊打喊殺聲淹沒。
兵器碰撞聲和嘶吼聲離花廳越來越近,衆人皆心知肚明,這花廳被破恐怕是遲早的事!
“砰!
”
一聲巨響突然響起,門外的流匪開始撞門。
“砰!
砰!
”撞擊聲一聲比一聲響亮,門震動得一下比一下劇烈,連抵在門口的那些桌椅都随之顫動不已。
“快擋住門!
”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衆人都朝大門圍了上去,哪怕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貴女們在這時也顧不上儀态了,齊心協力地抵住大門,心裡卻是一片冰涼:他們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如果援軍還不來的話,那麼……
“砰!
”
又是一個劇烈的撞擊,一股無法阻擋的沖勢仿如一瀉千裡的洪水般沖來,把廳中的衆人都撞得倒退了好幾步,韓绮霞和陳琅甚至被撞得摔倒在地。
南宮琤也差點摔倒,可是誠王眼明手快地扶了她一把,一聲不吭地把她護到了身後。
南宮琤俏臉微紅地看着對方寬厚的背影,心跳如雷,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害怕,還是……
緊接着,又“呯啉啪啦”的一陣落地聲,那些抵在門後的桌椅都摔落開去,橫七豎八,緊閉的大門被撞出了一道縫隙,隻看到門外那黑壓壓的一片和其後如血般的火光。
“沖啊!
”
一聲粗噶的高呼下,大門被“吱呀”地推開了,門縫越來越大,第一個流匪揮刀沖了進來,他身後的匪徒更是蜂擁而至,來勢兇猛。
洪水終于是決堤了!
百卉一把把南宮玥護在了身後,右手拔出劍,打算與這些流匪拼了,卻完全沒注意到她身後的南宮玥已經心生死意。
盯着流匪刀刃上銀色的寒光,南宮玥決然地閉上眼睛。
一切都結束了!
南宮玥舉起手中那根藍汪汪的針,毫不猶豫地朝自己脖頸的血脈刺去……
這根針上的毒是她親手所制,一旦刺入脖頸的血脈,轉瞬即可走遍全身血液,彈指斃命,死者不會有一點痛苦。
就當毒針距離她脖頸的肌膚隻有一寸之距時,南宮玥的右腕竟被死死制住,動彈不得。
“三姑娘!
”旁邊的意梅不敢置信地低呼一聲,沒想到三姑娘竟然想要自盡。
意梅俏臉慘白,渾身不住顫抖,三姑娘是她的主心骨,如果連三姑娘都已經絕望,那是否……
南宮玥睜開眼,蕭奕委屈的俊容便映入眼簾。
蕭奕的左手緊緊捏住她的手腕,一雙漂亮的鳳目帶着一絲後怕……幸好他一直注意着南宮玥的動靜,否則若是遲了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他一直知道臭丫頭狠得下心,沒想到她對她自己也如此狠得下心!
“臭丫頭!
”蕭奕不開心了,他壓低聲音,不滿地說道,“我說過,我定會護住你周全的!
你根本不相信我。
”
南宮玥張了張嘴,一時間卻說不出話來,“我……”
蕭奕眉梢微挑,利落地抽出了腰間長劍,看也不看地便揮劍往右前方一掃,劍光劃過一個弧度,前方三個沖過來的流匪喉間出現一道血線,那三個流匪蓦然僵立,不敢置信地朝自己喉間摸去,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
“臭丫頭。
”到了這個地步,唯有蕭奕還笑得出來,他看起來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聲音卻是不容置疑,“我會護住你的。
”
南宮玥的心跳得很快,耳尖微微發燙,這種感覺有些陌生,她不知道是為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絕非為了這緊張的局勢。
“會武的到前面來,務必護住後面的女眷!
”
韓淩賦高喊着,那聲音打斷了南宮玥的思索,循聲望去,就見他正提劍,和誠王、莫習凜三人已經并排而立,在他們的身後,還有僅剩的幾個貼身護衛和侍衛,他們刷刷幾劍揮出,手下便多了幾條人命。
前方的幾個流匪倒下,立馬就有後方其他的流匪前仆後繼地沖了上來,仿佛殺之不盡。
蕭奕始終不離南宮玥的身側,隻是面對眼前這種糟糕的局面,他開始暗暗思忖,是不是該帶着臭丫頭一走了之。
對于這些烏合之衆,蕭奕根本沒看在眼裡,他自信可以帶着南宮玥安然的離開這裡。
但真要這麼做,一方面對她閨譽不利,另一方面,這裡亦有她在意之人。
現在也還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犯不着讓臭丫頭去背負這些,他的臭丫頭就應該永遠都是開開心心的!
但是,那臭丫頭竟然不相信自己能保護她,居然還想自殺!
蕭奕越想越不開心,不想對臭丫頭生氣,隻能把所有的悶氣全撒在了這些不長眼的流匪身上!
要不他們搗亂,自己這次和臭丫頭的郊遊其實可以很美好的!
蕭奕揮起長劍,他劍勢凜冽,沒有絲毫的花巧,每一劍都輕易的帶走幾條人命。
四個,五個,六個……在他劍下的亡魂不斷增加着。
那些兇悍的流匪似乎也看出了這不是一個好惹的,一時間,誰都不敢輕易的靠近他身周。
南宮玥目不轉睛地看着他,這一刻,周圍的一切都好像不重要了……
“嗖!
”
一支流矢從廳外破空而來,緊接着衆人就聽到了一聲女子尖銳的慘叫聲:“啊,我的臉……”
廳内衆人都聞聲望了過去,頓時目露駭然,隻見原玉怡神情痛苦地捂着右頰,鮮紅的血液正從她的手指縫蜿蜒而下……
又有一支流矢以勢如破竹之勢,向着蕭奕飛射而來,隻見他提劍反手一擋,“砰”的一聲,掃開了箭枝。
但緊接着,卻是越來越多的羽箭破窗而入,密集的如同密密麻麻的細雨一般。
蕭奕擡臂,劍在他的手中,仿佛隻剩下了一道道劍光,在他身後的南宮玥被護得密不透風,在這樣的箭雨中,竟沒有一支箭進入她周圍一步以内的範圍。
但是其他人的狀況明顯比他們糟多了,尤其是幾個姑娘,更是狼狽,她們臉色蒼白,珠钗淩亂,或多或少都被流矢帶到,身上的錦衣添上了點點鮮血。
從小到大,她們受過的最重的傷,不過是被繡花針刺到手指,就算這樣,丫鬟們都會着急的為她們塗上上好的藥,再把手指包紮好。
可是現在……
每個人的眼裡都充滿了絕望,他們覺得已經不可能再幸免了。
韓淩賦剛好一劍劈下一個偷襲他的流匪的頭顱,收劍不及,竟被那流矢鑽了空子,他一個躲閃不及,箭尖從他手臂上劃過,濺起了一抹鮮血。
韓淩賦悶哼了一聲,連身體都趔趄了一下。
“三皇子!
”
侍衛們焦急高喊,更有幾個直接回援擋在了韓淩賦跟前。
越來越多的流匪沖破了防線,局勢更加險峻,正當蕭奕開始認真考慮是不是要帶南宮玥走的時候,他的耳朵忽然一動,不由挑了挑眉。
而與此同時,門外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重疊在一起,震得連地面都仿佛顫動起來,一聽就知來人不少……難道又有更多的流匪來了?
!
南宮玥亦不禁臉色一變,下意識地看向了蕭奕,而恰在這時,蕭奕轉過頭來,與她與目光相對。
蕭奕沖她眨眨眼睛,輕聲道:“沒事,别怕。
”
呃?
南宮玥微微一怔,難道說,來的不是流匪?
流匪的攻勢又猛了起來,更加的悍不畏死,就好像瀕死的野獸,在死前的最後一搏。
更多的羽箭向着他們射了過來,一眼望去,就好像一張箭網,讓人生畏。
蕭奕雙手握劍,将迎面而來的羽箭一一斬落,而就在這時,距離他們的不遠的陳琅突然絕望的發出一聲驚喊,“救我!
”埋頭向他們這邊沖了過來。
陳琅正被幾個流匪包圍,他本是文臣之子,隻因當今聖上尚武才學過一些花拳繡腿,在護衛的保護下勉強撐到現在,可是,他的府裡的侍衛皆盡死于流匪之手,而或許那些流匪看他好欺,竟有三四個同時向他攻了過來。
陳琅哪裡敵得過,眼看着南宮玥這邊安全,想也不想就沖她跑來,還把那些圍攻他的流匪一起帶了過來。
南宮玥的身周都被蕭奕護着,可是,她的後方明明是自己人,本應該是最安全的,卻沒想到反而成了險地。
蕭奕立刻側身回援,他的長劍在身前劃過一個弧度,擋開了流匪們揮下的大刀,緊接着,他一腳踹開陳琅,目光微凜着喝道:“滾!
”
就在這時,又是幾支羽箭向這邊射開,蕭奕本應可以輕松擋開,可偏偏他劍勢未收,下一招根本來不及。
南宮玥可以躲,但她不能躲,因為她一旦躲開,箭矢恐怕就會射中身後的蕭奕,她冷靜地在心中計算着箭矢的方位,隻求避開要害。
銀光在眼前瞬間放大,然而預料中的疼痛并沒有來臨。
她隻看到蕭奕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她的背後來到了她的面前,随即便是一聲悶哼,箭矢毫不留情地從他手臂穿過……
“蕭奕……”
南宮玥用手捂着唇,掩住了差點脫口而出的聲音。
蕭奕揮劍擋開餘下的箭矢,扭頭沖她咧嘴一笑,并說道:“沒事了……結束了。
”
就好像預言一樣,随着他的聲音落下,那原本密集的羽箭竟停歇了下來,與此同時,一群黑壓壓的身影氣勢洶洶地提劍沖了進來,一個個都身穿一色的黑色盔甲。
堵在門前的流匪很快就被一一斬殺,守在門口的護衛們壓力頓減,加入到了反撲的行列。
緊接着,這些人沖進了花廳,一進門,梁曾便二話不說揮劍而出,将一名流匪一劍穿心。
他身後的士兵訓練有素地擴散,一劍一個人頭,以一可敵五,眨眼間便将形勢控制住,殺光了這廳中所有的流匪。
見援軍終于到來,韓淩賦等人皆有劫後餘生、恍如隔世的感覺,一時間竟然分不清是真是幻。
“臭丫頭,我說的沒錯吧!
”蕭奕得意洋洋的向南宮玥顯擺着,也虧他還記得壓低聲音。
以蕭奕的耳力,自然是比南宮玥,甚至比這花廳裡的所有人都更早的聽到了門外的聲響。
而且他一下子就意識到了外面的腳步聲整齊穩健,訓練有素,實在不像是這幫烏合之衆!
倒像是父王麾下的那些将士……
于是,他立刻就判斷出,這些人應該是王都來的援軍,而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果然沒錯。
南宮玥直直地盯着他肩膀上的傷,她從來都不知道鮮血竟然會是那樣的刺眼……
糟糕!
蕭奕見狀心裡“咯噔”一下,臭丫頭好像生氣了?
怎麼辦……
梁曾在花廳中掃視了一圈,見衆人雖然或多或少有些許損傷,但總算都是性命無憂,他的目光最後停在三皇子韓淩賦身上,注意到他左臂上的袖子已被利刃劃破,其下已經隐隐透出血色,但從流血狀況來看,隻是皮肉傷。
梁曾微松了一口氣,心中慶幸不已。
梁增向韓淩賦屈膝行禮,說道:“末将先鋒營統領梁增見過三皇子殿下!
請恕末将來遲了!
”
梁增今日接到皇帝口谕後,心中就像被壓了塊巨石似的。
他此行的任務,所關乎的這些人實在是太重要了,一個弄不好,連他也會被遷怒。
來翠微山的路上,派出的探哨回報說,三皇子等人全都被困在齊王别院,于是,他們便馬不停蹄地往這個方向趕。
當他遠遠的看到這裡有火光的時候,心都提了起來。
而事實上,情況甚至比他預想得還要糟糕,當他們趕到時,就看到那些流匪幾乎已經将齊王别院攻陷,當下,梁增心就涼了一半,心裡不禁懷疑三皇子他們恐怕早就兇多吉少了!
他趕緊帶兵闖進别院,當看到這幫流匪人數竟是如此之多,又如此彪悍,梁增剩下的一半心也涼了。
他甚至不敢去多想,心裡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可想而知,當他沖進花廳,看到還活生生的三皇子、誠王與蕭世子時,梁增簡直要喜極而泣了,好在他見慣了大場面,總算是穩住了自己。
“免禮,梁增,你來得總算還及時。
”雖然此刻韓淩賦跌宕的心情還未平複,但他還是上前一步,虛扶對方起身。
梁增不勝感激地說道:“謝殿下!
”
韓淩賦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問道:“梁統領,你可有見到本宮的堂兄,齊王府的韓淮君?
他,他現在……”他憂心忡忡,面露不忍地不敢再問下去。
廳中的其他人也不由朝梁增看去,想到為他們在廳外拼殺的韓淮君,表情都很是複雜。
梁增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忙道:“禀殿下……”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花廳門口響起:“謝殿下關心,淮君總算是幸不辱命!
”
衆人都是一喜,隻見衣衫幾乎快染成血衣的韓淮君在一名士兵的攙扶下,緩緩走了進來,他的臉色因為疲勞以及失血顯得有些蒼白,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傷口,衣袍上的血已經完全分不出是别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南宮玥忙看向韓淮君,從醫者的角度來看,韓淮君受傷雖重,但目光還算清明,呼吸也還平穩,雖還需要診脈才能确定具體的傷情,但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她不由慶幸:太好了,韓淮君總算是沒事!
“禀統領!
”
一個士兵從門外跨入大廳,禀告道:“西院的大火已經撲滅,所有反抗的流匪全數絞殺!
棄械投降的也已經全部收押起來,等候發落!
”
梁增還沒說話,曲葭月已經尖聲叫了起來:“收押?
!
還收押做什麼,此等惡劣的流匪,就該全數殺了才是!
”
梁增皺了皺眉,抱了抱拳回道:“回郡主,此事必須待回王都,由陛下處置!
”心中卻被郡主很是不耐煩。
曲葭月竟還不肯罷休,與那梁增争執了起來……
對此,南宮玥根本毫不關心,正想查看蕭奕的傷勢,卻見一道颀長的身形急匆匆地從廳外沖了進來,腳步因為焦急略顯虛浮,“玥姐兒!
玥姐兒……”
他身後一道嬌小的身形蹿了出來,興奮地說道:“三姑娘,表姐,幸好你們沒事!
”百合拉住表姐百卉的手,蹦蹦跳跳起來,連廳中的氣氛都因此輕松了不少。
等到看清來人,南宮玥一時有些傻眼了,倒是南宮琤上前一步,行禮道:“見過二叔父!
”
“爹爹,你……你怎麼來了?
”南宮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父親南宮穆居然也跟着前鋒營的将士一起來到了這齊王别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仿佛看出南宮玥的疑問,百合迫不及待地把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隻是這裡人多口雜,便隐下官語白的來信,暫時沒提。
南宮玥敏銳地感覺到百合的說辭中少了至關重要的一環,她飛快地瞥了百合一眼,隐隐懷疑是否與官語白有關。
“玥姐兒,你沒事吧?
”南宮穆不放心地上下打量了南宮玥一遍,跟着又看了看南宮琤,見她隻是發絲淩亂,卻并沒有受傷,便釋然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若是你們……”他雙眼通紅,不敢再說下去。
“爹爹,我沒事!
”南宮玥也是兩眼微紅,安慰了父親一番後,拭了拭淚道,“爹爹,蕭世子和韓公子他們都受傷不淺,請容女兒為先為他們治療傷勢!
”
“那是自然。
”南宮穆忙道,“有什麼爹爹可以幫忙的,玥姐兒可千萬别客氣!
”
“是爹爹!
”南宮玥俏皮地一笑,跟着便去見梁增。
“見過梁統領!
”南宮玥施了一禮後,問道,“不知道統領可否派人取藥箱、清水和白布過來,搖光略通醫術,希望也能為大家盡一份心力。
”
梁增心中大喜,他此行并未帶太醫過來,如今這搖光縣主願意自動請纓,那是再好不過,忙不疊應下:“請縣主稍後,末将這就命人去準備。
”頓了頓後,又道,“縣主,末将也有一名手下名叫廖大樹懂些醫術,雖不是什麼正經大夫,不過筋骨傷、皮外傷什麼的,是難不倒他的。
縣主若是有什麼差遣,請盡管吩咐他。
”
“多謝梁統領!
”
梁增很是體貼,不止是帶來了南宮玥要的東西,還叫來自己的親衛,讓他們打掃庭院,燒水以供衆人洗漱。
蔣逸希、南宮琤和韓绮霞三位姑娘基本沒有受傷,便幹脆去了廂房整理行裝。
南宮玥在百卉和意梅的幫助下,先把醫藥箱整理了一下,從中取出需要的器具及藥物。
那些輕傷的人自有廖大樹去照料,南宮玥不由看向了韓淮君、蕭奕和韓淩賦,毫無疑問,韓淩賦的身份是最尊貴的,然而,韓淩賦此人心胸之狹隘,南宮玥是再清楚不過,若是真的把他放到最後,表面上,他不會說什麼,但肯定會被他從此記恨上。
南宮玥此時羽翼未豐,暫時還不能與他為敵。
還好,韓淮君和蕭奕的傷暫時都不會有生命危險,不然的話,她甯願被事後報複也不會退這一步。
南宮玥暗暗歎了口氣,就走到韓淩賦跟前,恭敬地行禮道:“殿下左肩受傷,請容搖光為殿下治療!
”
韓淩賦想也不想地應道:“那就麻煩縣主了。
”他俊美無俦的臉龐上,眉頭輕蹙,顯然隐忍着痛楚。
旁邊的侍衛搬來的一把圈椅,讓他坐下。
“醫者本職而已。
”南宮玥說着,便讓百卉為韓淩賦剪開傷口四周的衣料,清洗傷口,接着才檢查起他的傷勢。
韓淩賦的傷初看還好,是因為傷口表面細窄,又沒有傷到血脈,所以出血不算多,但實際上,其實傷口極深,已經挫傷到筋骨。
南宮玥眸光一閃,心中有了主意。
此時,她是不能對韓淩賦如何,卻可以行使她身為醫者的便利。
這傷,她可以精心地治,讓他恢複如初;她亦可疏忽地治,隻讓他長好表面的皮肉,卻無視他筋骨上的損傷。
想到這裡,她便給他用了最上好的金瘡藥,力圖讓他在最快的時間長好傷口的皮肉。
隻不過……
在以後的日子裡,哪怕這傷好了,每逢陰天下雨,韓淩賦也會覺得這裡隐隐作痛。
南宮玥熟練地替他包紮後,便行禮退開了。
接下來,就是蕭奕和韓淮君了,她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躊躇了一下,就見蕭奕向她挑了挑眉梢,雖然沒有開口,但南宮玥卻覺得自己竟然看懂了他的意思。
他讓自己先去治韓淮君?
于是,南宮玥不再猶豫,朝韓淮君走了過去。
蕭奕的心情不錯,他對自己的傷心裡有數,根本算不上什麼。
他高興的是,臭丫頭居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嗯嗯,果然在在臭丫頭心裡,他屬于自己人!
南宮玥要是知道他的想法,肯定又會頭痛了,好在她不知道。
此刻的她正認真地替韓淮君診脈。
正如她所判斷的,韓淮君的心脈強健,這會讓他的傷好的更快。
南宮玥将幾處大傷檢查了一遍,心裡已經有數。
韓淮君身上看着可怕,但其實多數是其他人的血,他自己受的還算是皮外傷。
南宮玥幫着把幾處大傷處理後,便把梁增手下的廖大樹叫了過來,讓他處理梁淮君身上的那些小傷。
南宮玥傷患名單上的下一位終于輪到了蕭奕。
那支利箭将蕭奕的右臂完全刺穿,一眼看去,觸目驚心,若是普通的小姑娘看着,怕是要晚上噩夢連連。
南宮玥雖然見得多了,可是此刻卻不由心口一緊,說不出究竟是何滋味。
想到他剛剛護在自己面前的樣子,想到他替自己擋下的這一箭,想到他始終伴在自己的身邊不離不棄,南宮玥覺得眼眶有些酸澀,眼前浮現一層水霧。
蕭奕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眼眶中的淚水,他的心也不由一痛,甚至比肩膀上的傷更痛。
這一刻,蕭奕有些找不回自己的聲音,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南宮玥用力眨眨眼睛,止住了眼淚,親手用剪刀剪開利箭四周的衣料,一邊輕聲道:“我讓百卉先為你先取下這支箭,你且忍一忍!
”她雖然也想為蕭奕止痛,可是她現在手頭沒有麻沸散,而在箭取下之前,她的銀針也暫時無用武之地。
拔箭應是整個治療中最痛楚也最難捱的一步,這箭尖有倒刺,拔下之時,便是連皮帶肉地扯出,必定是痛徹心骨!
偏偏她還沒有麻沸散!
其實在前世,南宮玥并非沒有遇過比他更嚴重的病人,隻是那些人對她而言,隻是普通的病人而已。
而蕭奕……
南宮玥微垂下眼簾,長翹的睫毛微顫,掩住眸中的萬千思緒。
從何時起,蕭奕對她而言,已經變得不太一樣了呢……
“三姑娘……”百卉突然輕聲叫道,南宮玥擡眼看去,隻見百卉的右手已經握住羽箭的尾端,左手按在蕭奕的肩膀上,用眼神詢問南宮玥是否可以開始。
南宮玥深吸一口氣,雙唇微抿,面上浮現肅然之色,毅然地點了點頭道:“百卉,你拔箭吧。
”
百卉凝神靜氣,抓住羽箭的右手用力地拔起……
“唔……”蕭奕皺了下眉,額頭布滿了細汗。
隻見那染滿鮮血的箭尖自傷口拔出,甚至可以看到箭尖倒鈎将皮肉帶出,鮮血從那傷口噴湧而出,那紅得讓人刺眼的血珠飛濺到南宮玥的臉上,與她雪白的肌膚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
南宮玥心髒猛地一縮,瞳孔放大,像是有一雙大掌握住了她的心髒驟然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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