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不知道，這鹵料湯用不得了。
”莊明亮笑答，“都說這鹵湯是老湯好，最是出味兒的，可那是旁人家的鹵料方子，咱們的不一樣，咱們這湯頂多隻能用上個把月，就得換一換的，不然這味兒會發酸，鹵出來的豆腐幹就不好吃了。
”

　　“原本昨兒個就該換的，昨兒個我在腐竹作坊那騰不開手，就今天來換一下，待會兒把新的鹵料湯給提前熬好，不能耽誤了明兒個煮豆腐幹的。
”

　　“這樣。
”趙氏恍然大悟，伸手笑着去接莊明亮手中的木勺，“你這又管腐竹作坊，又要忙着這邊，着實是累的很，你去歇會兒，我來做吧。
”

　　“待會兒熬煮鹵湯兒我也在這兒幫忙，你說怎麼做，我就照着做就成，也幫着你幹點活。
”

　　“做了一晚上活了，嫂子趕緊回去歇歇吧，我來就成。
”莊明亮不肯答應。

　　“害，有啥的，不過就是多幹點活，在這兒做這麼久的活了，這活又不是多沉的，可這工錢給的卻是足，甯丫頭待我們這般好，不過就是每個月換一回這個罷了，又不是天天換的。
”趙氏将莊明亮手中的木勺接了過來，“别管了，我來就是。
”

　　“我也來幫忙。
”一旁的錢氏附和道，卷了卷袖子，幫着先将鍋中的鹵湯給舀了出來，和趙氏一起将那大鍋給洗刷幹淨，而後按着莊明亮說的，将該放的料都放進去，熬煮新的鹵湯來。

　　火在竈膛裡頭燃的噼啪響，那大鍋裡頭的鹵湯也是咕嘟咕嘟的冒起泡來，從那木質的鍋蓋縫隙中，飄出陣陣的香味。

　　“别說，這新鹵料湯，聞着就是香呢。
”趙氏歎道。

　　“是啊，比原來那鹵湯聞着好聞多了呢。
”錢氏也附和起來，在一旁把那木柴往這邊歸攏，看着打了個哈欠的趙氏道，“瞧你困得也是不成了，家裡頭還有幾個孩子隻怕還等着你回去照看的，你趕緊回去吧，這兒我看着就成，等待會兒燒好了，我去跟明亮說一聲。
”

　　“這……”趙氏略有些猶豫，“先前不是說過，這豆腐坊裡至少要留兩個人，斷然不能一個人在這裡呆着麼？
”

　　“這人是死的，規矩是活的，你先回去給孩子們做口飯吃，待會兒再回來就是，若是誰問起來，我隻說你腦肚子不舒坦了。
”

　　“這管天管地，管不住人有三急的，想來到時候甯丫頭也不會說啥的。
”

　　聽錢氏這麼說，趙氏點了點頭，“那成吧，那你在這裡照看着，我回去看一眼就回來，很快的。
”

　　“去吧去吧。
”錢氏接了趙氏的燒火棍過來，把那竈膛裡頭的火給攏的小了一些。

　　聽着趙氏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一牆之隔的豆腐坊那邊也正忙着，錢氏四處張望了一番，将那鐵鍋上頭的蓋子給打開，拿着大木勺佯裝是在攪拌鍋中的鹵湯。

　　眼瞧着四下無人的，錢氏麻利的伸手到裙子裡頭，把那大腿上頭綁着的繩子給解開，拿了一個嬰兒手臂粗細的竹筒出來。

　　拔掉上頭的塞子，将那木勺裡頭的鹵湯，盡數都倒了進去。

　　因為慌張的緣故，勺子拿的不準，倒的又猛，許多鹵湯都倒到了外頭去，更是澆到了趙氏的手上。

　　剛滾起來的鹵湯，燙的手都紅了一片。

　　錢氏不敢出聲，更不敢有任何動作，隻将那竹筒灌滿了之後，塞上蓋子，又将那鍋蓋蓋了上去，旁若無人的接着燒火。

　　竹筒灌滿了鹵湯，這會兒外殼還燙手，錢氏不敢綁回到腿上頭，隻先藏在柴火堆裡頭，準備待會兒打了水來，冰一冰，也能快點涼下來。

　　忙活完這些，錢氏這方才噗通噗通的心，稍稍安定下來，卻是斜眼一瞥，正瞧見莊清甯和莊明亮在門口的。

　　“甯，甯丫頭……”錢氏頓時吓了一跳，騰地站了起來，手中的燒火棍都掉在了地上，“你……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

　　“剛來。
”莊清甯笑眯眯的，“過來瞧瞧看鹵湯熬好了沒有。
”

　　既是剛來，大約是沒看到的吧。

　　錢氏這吓到嗓子眼的心略放了些回去。
咧嘴笑道，“應該快熬好了，甯丫頭瞧瞧看火候夠不夠，若是不夠，便再熬一會兒。
”

　　莊清甯打開鍋蓋，看了看裡頭煮沸的鹵汁，再看着錢氏笑了笑，“怕是得再煮一會兒，錢嬸子也辛苦了，早些回去吧，我來看着火就成。
”

　　說着，莊清甯便去接錢氏剛拿起來的燒火棍。

　　錢氏這手，跟碰了炮烙似的急忙躲開，整個人更是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這若是讓莊清甯來燒火，必定是會發現她藏在旁邊的竹筒，可若是不讓，又有什麼理由拒絕？

　　錢氏這一時半會兒的尋不出來理由，而莊清甯見狀卻是笑了一笑，“是有什麼事嗎？
”

　　“沒……沒事。
”錢氏慌忙擺手。

　　“真沒事？
”莊清甯又問，這次神情比方才更要嚴肅幾分。

　　“真沒事……”錢氏不敢擡頭去瞧莊清甯，頭垂得低低的。

　　莊清甯微微歎了口氣。

　　既是最後一次坦白的機會不把握的話，那也就别怪她不客氣了。

　　莊清甯伸手，将錢氏藏在柴火種的那竹筒，一把給拎了出來，“既是沒事的話，這，又是什麼？
”

　　莊清甯速度太快，錢氏根本沒有防備，待發覺莊清甯已是人贓俱獲時，臉頓時煞白一片，“這……這……”

　　“甯丫頭，這……”

　　錢氏腿一軟，頓時跪在了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甯丫頭，你别怪我，我也是沒了法子的，孩兒他爹這段時日迷上了賭錢，把家裡頭的家當都輸了個精光，還欠上了一大筆的錢，若是還不上錢的話，家裡頭的田地便要被典當了去還錢了。
”

　　“這田地可是家裡頭的命根子，若是沒了這田地，往後一家子吃喝都會沒了着落，我也是想着盡早把那錢給人還上，剛好有人尋上來，說是隻要能想辦法把甯丫頭這豆腐坊的鹵湯給弄出去，便能給我一筆銀子，我這才，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