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住在青竹苑，等每十天的休息日時，可以回家一天。

　　這樣的安排，衆人皆是十分滿意。

　　隻是莊清甯歎了口氣。

　　因為一時之間，這原本平日裡到處都是嬉笑聲的院子裡，忽的隻剩下了她跟雪球這個一人一貓的，着實是不大适應。

　　而且眼看着這生意越來越多的，她一個人也實在是有些忙不過來……

　　在想了一晚上之後，莊清甯第二天去了趟縣城。

　　沒有去旁的地方，而是徑直去了牙行。

　　牙行裡頭，此時頗為熱鬧。

　　正是春種完，還不曾到夏收的時候，也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賣田産，賣宅院，以至于賣兒賣女的，都不在少數。

　　賣家多，買家自然也不少。

　　牙行的夥計和掌櫃的，招呼着客人，各自商議着價格，頗為忙碌。

　　有夥計見莊清甯，早已迎了上來，“姑娘想買些什麼？
旱田水田，宅院什麼的，應有盡有。
”

　　“想看看有沒有跟我年歲差不多，大上一兩歲也無妨，老實本分的姑娘，買了回去做些家務什麼的。
”莊清甯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姑娘來的正好，這幾日剛好有不少呢。
”夥計笑道，“都是老實本分的莊戶的孩子，家裡頭實在是過不下去的，這才換些錢回去維持生計。
”

　　“姑娘若是想看的話，就在不遠處的院子裡頭，我帶你去瞧一瞧，挑一挑，看看有沒有能入得了姑娘眼的？
”

　　“也好。
”莊清甯點了頭。

　　“得嘞，姑娘随我來就是。
”夥計滿臉堆了笑，跟自己掌櫃的說了一聲，便領着莊清甯轉到那牙行後頭，又拐了個彎，看起來頗為寬敞的宅院裡頭。

　　這宅院十分寬敞，裡頭屋子也十分的多，隻是屋子沿着牆根蓋了一圈，也不講究什麼格局好看，院子裡頭放着許多個晾曬衣裳的竹竿，上頭晾曬着長短不一，樣式各異的衣裳。

　　但相同的是，這些衣裳都是破破爛爛，上頭補丁滿滿的。

　　很顯然，這些人都是牙行從各處買來的人，都安置在這裡頭。

　　院子裡頭一個上了年歲，鬓角已經有些花白的大娘，瞧見夥計領着人過來，滿臉堆笑的走了過來，“可是要瞧人，想瞧什麼樣的？
”

　　“董大娘，這位姑娘想買兩個丫鬟回去，你且去挑一些做事踏實，機靈懂事的年輕姑娘來，讓這位姑娘瞧一瞧。
”夥計道。

　　“得嘞。
”董大娘滿口應下，往院子裡頭又走了走，不多會兒的功夫，便領了十來個人出來，讓她們站成一排，讓莊清甯瞧，“姑娘請看，這都是上個月剛買的，剛教了幾天規矩，都是幹活利索，腦子也活的人。
”

　　“且這回這些，都是從人爹娘手裡頭直接買回來的，沒有經過旁人的手，都是清清白白農戶出身的，姑娘放心挑就是。
”

　　莊清甯打量了眼前這些人一眼。

　　皆是大約十二三歲年紀的姑娘，手腳看着皆是粗大，膚色也偏黑，一看就是常年做農活的人，且這會兒即便都是擡着頭，卻也隻敢垂了眼皮，不敢去瞧莊清甯。

　　“方才聽你說這都是上個月新買的，莊戶人家的，怎的忽的這麼多要賣閨女的？
”莊清甯有些訝異的詢問。

　　尋常農戶，但凡日子能過得下去，哪怕是吃糠咽菜的，也不會去賣兒賣女的。

　　“魯地西南自去年秋日便遭了旱災，一直到現在都是滴雨未下，地裡頭的苗都旱死了，那些人沒了法子，便拖家帶口的出來逃荒讨生活。
”

　　夥計答道，“這逃荒可不是那麼好過的日子，這逃荒的人又多，路上病的病，死的死，許多人将兒女賣了出來，也并非是為的自己活，更是想着若是被人買了去，好歹也能吃口飽飯，不至于成天吃野菜樹根的，随時都沒了性命去。
”

　　“賣之前還千叮咛萬囑咐的，一定要給找個清白人家的好去處，萬不可賣到那種髒地方裡頭去。
”

　　“哎，說起來，可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

　　夥計感慨了一句。

　　原來如此。

　　莊清甯微微點頭，再次掃視了一圈，面前這十來個小姑娘，最後把目光落在了靠近中間的一個小姑娘身上。

　　這個人，長得比尋常人，也比尋常人壯，連皮膚都比尋常人黑上一層，放在身前的手指上，能明顯看得到内側有些發黃發厚的繭子。

　　莊清甯還注意到，她的手洗的十分幹淨，連指甲縫裡，都看不到任何一絲的髒污，身上的衣裳也是，雖說破舊，便是幹幹淨淨，連補丁都是整整齊齊的。

　　“你身上的衣裳，是你自己補的？
”莊清甯問。

　　對方顯然沒有料到莊清甯突然問她話，先是擡頭一驚，繼而才急忙低下頭，“是我自己補的，這衣裳，也是我自己做的。
”

　　“燒火做飯，收拾屋子這些活都會做嗎？
”莊清甯又問。

　　“都會。
”小姑娘急忙點點頭，“下地做活，洗衣裳，種地，髒活累活我都不怕，也都能幹，力氣也大，比平常後生力氣都大，姑娘若是買了我，絕對不後悔的。
”

　　“我從前，還給員外家洗過幾天的衣裳，做事知道分寸，不會弄壞姑娘的好衣裳的。
”

　　但凡進了牙行的，都想着盡快将自己賣出去。

　　在牙行裡頭，雖說每天都是黑面窩窩，卻是吃得飽的，隻是這再怎麼說都是開門做生意的地兒，若是一輪一輪的被挑下來，到最後還不能被賣出去的話，最後隻能是随意的被打發了出去。

　　賣給瞎子瘸子當媳婦，給旁人做童養媳，都是有的。

　　所以現在能有認看上她，便趕緊往外推一推自己，更何況眼前這位姑娘，瞧着十分面善，大約是個不會苛待人的。

　　“就她了吧。
”莊清甯對這個人十分滿意，對夥計道。

　　“姑娘好眼力，這回這些人裡頭，就香巧最能幹了，這幾日在這裡頭住着，也就她不必讓我事事都在後頭催，有眼力見，又不偷懶的，跟香巧說的一樣，姑娘你買了回去，不後悔的。
”那董大娘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