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今天來的湊巧，還有的剩，您要多少？
我給您切。
”莊清甯笑道。

　　“阿彌陀佛，總算是能買着一回。
”老态龍鐘的老婆婆扯了扯嘴角，露出僅剩一顆的門牙：“有就行，就要一斤豆腐吧，索性家裡頭就剩我一個老婆子啦，也吃不了多少……”

　　“說起來，晨起的時候隔壁他叔還給了我一把菠菜，回去炖個菠菜豆腐粉條，别說晌午了，估摸着到晚上也是夠了的。
”

　　“這人老了啊，飯吃的都少一些了，要是多吃一點，這肚子還容易脹，也難受的緊呢……”

　　這老婆婆亦如先前一般的絮絮叨叨，說一些沒頭沒腦的話出來。

　　莊清甯上輩子在現代之時，在養老院做過義工，能明白這種孤獨老人見到人後迫不及待想說話的情況，倒也沒打斷那老婆婆的話，隻是靜靜的聽着，時不時的微笑點頭，做一個十分合格的聽衆。

　　而那老婆婆說着說着就笑了起來，更是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你瞧瞧我，這一說起話來，就啥都忘了，你給切一斤豆腐來？
”

　　莊清甯麻利切了豆腐，拿起了杆秤，稱好後道：“一斤半，便收您一文錢吧，最後沒多少豆腐了，早些賣完，我也早些收了攤。
”

　　“那我老婆子就謝謝你了。
”老婆婆咧嘴笑了笑，接過那豆腐放到竹籃裡頭，顫巍巍從懷中摸出一個疊的整整齊齊的巾子，一層一層的打開，從裡頭摸了一文錢出來，遞給莊清甯：“給你。
”

　　“好嘞，收您一文錢，您慢走。
”

　　“放心吧姑娘，我家不遠，我慢慢走，不打緊的。
”老婆婆拎起腳下的竹籃，擡腳往前走。

　　隻是剛剛走上兩步，便是“哎喲”一聲，歪在了地上，手中的竹籃也摔在了地上，兩個土豆從竹籃裡頭轱辘轱辘地滾了出來，停在莊清甯的腳邊。

　　“您沒事吧。
”莊清甯和莊清穗急忙去把那個老婆婆給扶了起來。

　　“不打緊，不打緊，好像是崴了腳的。
”老婆婆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來，伸手去拾竹籃子。

　　嘴上說着不打緊，可瞧她緊皺着眉，以及左腳不敢使勁的模樣，倒不像是沒事的。

　　莊清穗把土豆撿了回來，放回到竹籃裡頭：“當真，沒事嗎？
”

　　“不妨事，不妨事……”老婆婆拐着腳走了兩步：“看，這不是好好的嗎，你們忙你們的就是，我家就在胡同裡頭不遠，走兩步就到了的。
”

　　“你們趕緊忙你們的就是……”

　　“要不這樣吧。
”莊清甯道：“既是您說家不遠，那我幫你拎着竹籃，送你回去吧。
”

　　“這……”老婆婆猶豫了片刻，道：“成吧，那就勞煩小姑娘你了。
”

　　“您客氣了。
”莊清甯笑答，交代莊清穗：“你在這裡盯會兒攤子，我稍後就回，若是賣完了豆腐我還沒回來便等我一小會兒，有什麼事的話，便去福順樓那尋了章叔或者容大哥。
”

　　“成，姐姐放心。
”莊清穗用力點了點頭。

　　她旁的幫不上姐姐什麼忙，但這種事，她自認為還是做得好的。

　　莊清穗賣豆腐也十分熟練了，加上攤位就在福順樓斜對過，這會子青天白日，街上人來人往的，她也是去去就回，豆腐攤這邊應當是沒什麼問題的。

　　莊清甯“嗯”了一聲，拎起了竹籃，扶住那老婆婆：“我送您回去吧。
”

　　“好孩子，真是謝謝你了。
”老婆婆滿臉笑意，被莊清甯攙扶着，往胡同裡頭走。

　　“我家啊，就在前頭。
”老婆婆一邊顫巍巍走着路，一邊往前頭指：“隻走過這個胡同，往前拐個彎，在往裡拐個彎，再拐個彎，也就到了……”

　　敢情，要拐這麼多彎，這老婆婆說的不遠，怕是和她認為的不遠，不是同一個不遠的。

　　不過既是決定要送人回來，又怎能計較這路遠還是不遠的？

　　隻将老婆婆平安送回家就是。

　　莊清甯沉了心思，隻扶着老婆婆慢慢的走。

　　胡同走到盡頭，拐了個彎，又往裡走了很長一段，離熱鬧的主街，是越來越遠，已經聽不到街口處的叫賣和吆喝聲。

　　而胡同裡，也是漸漸冷清，氣派的青磚瓦房也是漸漸成了一些顯得有些破舊的老房。

　　原來，胡同裡頭是這副模樣啊。

　　先前一直在鎮上擺攤，賣完豆腐之後通常是買些東西便回家去了，甚少往這裡頭走的，原來這裡頭也跟尋常村落一般無二，俨然沒有街上的繁華和熱鬧。

　　又連着拐了兩個彎，莊清甯張口詢問：“老婆婆，到了嗎？
”

　　“到了，快到了，往前走，再拐兩個彎就到了。
”老婆婆答道。

　　再拐兩個彎？

　　莊清甯怔了一怔。

　　方才她是從哪個胡同口過來的，這七拐八繞的，拐來拐去，再按她說的拐兩個彎，豈不是到了鎮頭那邊，若是這樣的話，那幹脆直接從街上走不好了？

　　街上的路，比這裡還平整些，也不必因為房屋而七拐八拐的，多走這麼多路。

　　“趕緊走吧，快到了……”老婆婆催促到，擡手指了指：“就在前頭的，不遠了。
”

　　不遠這個詞，好像也聽過很多次了。

　　這個路途，當真不能說是不遠了，而應該用遠來形容了，可老婆婆卻一直說不遠，似乎就像……

　　就像在不停地誘惑她往前走一般。

　　莫不是……

　　莊清甯松開了老婆婆的胳膊，放下了竹籃，道：“既是不遠，那老婆婆你一個人能回家去的，我不放心幼妹，便先走了……”

　　“這會子想走？
”方才還是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忽的闆了臉，一雙原本慈祥的雙目也滿都是狠厲之色，喝道：“怕是晚了！
”

　　話音落地，那老婆婆忽的直起了身子，原本瞧着顫巍巍，好無力氣的雙，如鐵鉗一般，抓住了莊清甯的手腕。

　　果然如此。

　　莊清甯心中頓時一沉。

　　果然如方才猜測的那般，這人應該是拐帶适齡姑娘，拿出去賣錢的拐子。

　　先是裝做一個可憐老婆婆，時常出現在她的面前，刷一下熟悉度，順便給她腦中留下一個家不遠的印象，以此令她放松警惕，心生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