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夏明月正在院中的竈台上用大鍋炒火鍋底料。
紅彤彤的辣椒和草果、砂仁、小茴香、丁香等數十種調味料在菜籽油的烹炒下散發着濃郁且霸道的香氣,肆意侵占着所有人的鼻腔。
又香又辣,又辣又香的氣息讓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單單是聞着都這般的馥郁濃香,若是用這樣的底料湯頭去涮食各種食材,簡直不敢想象會有何等的美味!
安雲集一邊猛嗅着香氣,一邊連連感慨,“姐姐炒的這料聞着真是香呢,别說涮肉吃了,感覺加點開水進去,單喝都能喝上一碗。
”
“才一碗呀?
”夏明月笑着打趣。
“毛三裡那碗。
”安雲集抿嘴直笑。
昨天他便盯上了毛三裡的那隻碗,木質的材料,十分耐用,關鍵的是容量大啊,說起來還是每頓飯隻吃一碗,一點也不顯得粗犷!
唯一不妥的就是,吃飯的時候,有點考驗手腕的力道。
不過他可是集小将軍,力道什麼的,不在話下!
夏明月被安雲集逗得忍俊不禁,“你呀。
”
“我怎麼了嘛,倒是姐姐你,每日都惦記着我和姐夫貪嘴的事兒,我們一回來你便這般忙碌,隻怕旁人要說要将我們兩個給寵壞了。
”安雲集笑嘻嘻道。
“自家的夫君和弟弟,自然是要寵着的。
”夏明月不以為然,反而看向安雲集,“倒是你,這麼多年了,還是生的這般清瘦,何時能多長些肉出來?
”
“這個嘛,大約需得等到能夠天天吃到姐姐做的飯菜的時候吧。
”安雲集這話說的帶了些撒嬌的意味。
但這話卻是讓夏明月心裡歎了口氣。
新朝建立,四處征戰擴充疆土,這戰事一時半會兒怕是難以停息,而戰事的持續,也預示着軍中之中的遭遇的危險不斷。
而她,目前僅有的兩位親人,皆是在軍中……
夏明月心中突然有些難過。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過上安雲集說的,能夠每日給陸啟言和安雲集做飯吃的日子。
但這樣的怅然,夏明月不想在安雲集面前表露出來,隻笑着捏了捏安雲集的臉頰。
安雲集雖然生的清瘦,但臉生的稚氣十足,還帶了些許嬰兒肥,捏着十分舒适。
而安雲集也察覺出來自家姐姐的失落,急忙轉了話題,“都捏痛我了,小心我要在旁人跟前說你是欺負弟弟的壞姐姐,哼!
”
“嘴生在旁人身上,他們說且由他們說去,沒做過的事情,自然不怕!
”夏明月仍舊不停手,反而在安雲集躲閃的時候,頻頻伸出自己的魔爪。
“救命啊!
”
“不許跑!
”
姐弟兩個在院中打鬧起來。
在院門外聽到姐弟倆說話的紅蓮,此時則是怔了許久。
“嘴生在旁人身上,由他們說去!
”
“沒做過的事情,自然不怕!
”
是了,沒做過的事情,哪怕流言如沸,又怕什麼?
夏娘子是堅信這些的人,怎會去信莫須有之事,又怎會對她疑心,覺得她是生了縫的雞蛋?
若她不将此事坦白,才真正是心圖不軌,坐實了那句話!
紅蓮想通這一層,頓時淚如雨下。
幾乎要嘴唇咬出血來,紅蓮伸手擦了擦眼淚,而後擡起頭,目光變得十分堅定。
将手中的竹籃挎的更加端正了些許,紅蓮擡起腳,大步跨進了院子門。
見紅蓮回來,夏明月停止了和安雲集的打鬧,笑道,“紅蓮回來了。
”
“紅蓮姐姐。
”安雲集亦是笑眯眯地打了招呼,見其胳膊上挎着的竹籃子裡面東西冒的老高,如小山一般,眼前一亮,“這麼多好吃的?
”
“是呢,都是山菌野味兒,吃起來很香的。
”紅蓮一邊應答,一邊将東西展示給姐弟兩個人看。
更是因為姐弟二人對她這般友善親切而心中暖意十足,再想起方才她曾經因為那位崔公子的話心中動搖過,懊惱之餘,慚愧無比。
夏明月瞧着裡面品相極佳的菌類和筍子,連連點頭,“這些涮火鍋來吃最是不錯,果然讓紅蓮去是最合适的。
”
紅蓮的臉頰泛起了紅暈,沖着夏明月十分恭敬地福了一福,“夏娘子此時可有空閑?
婢子有些話想跟夏娘子說。
”
見紅蓮表情突然變得頗為嚴肅,夏明月點了頭,“好。
”
将竹籃交給銀巧,讓她先拿去放到幹燥陰涼處保存,夏明月帶着紅蓮進了屋子。
關上門後,紅蓮“噗通”一聲跪在了夏明月的面前,涕淚橫流。
夏明月見狀先是一怔,而後眉頭緊鎖,“出了何事?
”
——
晚飯是莊媽媽和紅蓮一并做的。
醋溜白菜,炝炒蘿蔔絲,辣椒炒雞蛋,家常豆腐等十分家常的菜式,吃起來舒适可口。
今年新的棒子面和白面一并蒸的二和面窩頭,軟糯可口,配上熬得糯糯的紅薯大米粥,清淡美味。
吃完飯後,夏明月與陸啟言一并回屋。
“娘子是不是有事?
”陸啟言問詢,一邊給夏明月倒上了一杯白水。
夜晚越來越長,入睡時間變早,這個時候還喝茶,陸啟言怕夏明月晚上睡不着。
“你看看這個。
”夏明月将油紙包遞給陸啟言。
“這是什麼?
”陸啟言笑着接過,伸手打開。
一抹幽香登時飄了出來,陸啟言滿臉的笑意一僵,而後快速地将油紙包重新包好,表情亦是變得嚴肅起來,“娘子是從何處得來的這個東西?
”
“看這個樣子,你大約是知曉這東西的。
”夏明月歎了口氣,神情凝重,“有人找尋到了紅蓮,給了她這樣一包東西,要讓她為自己打算。
”
夏明月的重音在“自己”二字上,更是若有深意地看了陸啟言一眼。
這是說,有人讓紅蓮把他當成目标?
這是打算要他們夫妻離心?
陸啟言擰眉詢問,“可知此人身份?
”
“紅蓮說,那人自稱姓崔。
”夏明月道,“我思來想去,近些時日有些恩怨的,大約便是崔家的那位崔公子了。
”
果然,是崔文棟。
陸啟言的表情頓時沉了一沉。
先前便得知崔文棟似有時常前去煩擾夏明月且口出狂言之舉,目的極其不純,當時陸啟言便派人前去崔文棟的住處,給予一定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