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衍讓人将喻明秋搜尋到的戰利品送給了堪布剌,第二天一早堪布剌就出現在了攝政王府。
跟着攝政王府的管事一路走進王府,看着不遠處雕梁畫棟的屋宇,堪布剌想起了那宮牆高聳金碧輝煌威嚴無邊的皇宮。
他的目光越發熱切起來,眼中隐約閃動着熊熊的烈火。
對中原人來說,南疆自古就是偏僻的蠻荒之地。
比起中原人的奢華富足,即便是南疆權勢最高的那些人也顯得格外貧乏寒酸。
“王爺在裡面,公子請。
”管事将堪布剌引到了書房門口便停下了腳步,恭敬有禮地對堪布剌道。
堪布剌沒說什麼,直接伸手推開了門。
謝衍果然在書房裡,正坐在書案後面看折子。
他顯然也聽到了外面的聲音,已經放下了手中折子擡起頭來,“請進。
”
堪布剌輕哼了一聲,沉着臉走了進去在一邊的椅子裡坐了下來。
謝衍淡然道:“閣下既然親自來攝政王府,想必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想要親自跟本王說?
”
堪布剌冷冷地盯着謝衍道:“都說攝政王戰功彪炳是大盛難得一見的天才将領,現在看來王爺的心計倒當真深沉,可不是尋常武将能相比的。
”
謝衍并不在意,“戰場和朝堂,原本也沒什麼不同,閣下是專程來稱贊本王的?
”
堪布剌擡手攤開了掌心,他掌心裡是一支暗器,謝衍昨天曾經見過這支暗器。
謝衍微微揚眉,總算分給了堪布剌十分的關注。
他将跟前的折子丢到一邊,正色望着眼前臉色陰沉的南疆男子。
堪布剌的聲音有幾分陰鸷,咬牙道:“這上面的隐蔽圖騰是南疆洪山部的印記。
”
謝衍并不覺得驚訝,隻是平靜地問道:“你确定麼?
”洪山部是堪布剌母親的娘家,也就是當年那位冒充世家女嫁入蕭家的南疆聖女的母族。
不過倒也說得過去,堪布剌的線索本就是在洪山部得到的,他又怎麼知道人家不知道他從洪山部帶走了什麼呢?
比起堪布剌的怒氣,謝衍顯得十分平靜,“本王不在乎南疆聖女到底出自誰家,也不在乎南疆各部落到底孰強孰弱。
隻有一點,蕭家大公子被害以及駱家大公子遇刺,必須要有個說法。
”
堪布剌冷笑了一聲道:“王爺的意思是,要我去将罪魁禍首揪出來?
憑什麼?
”
謝衍道:“就憑你現在在上雍,你還想活着回去,最好是帶着你想要的東西回去。
堪布剌,南疆臣服中原已經數百年,二十多年前南疆各部落首領親自向大盛奉上稱臣文書,其中也有你古河部。
按規矩,外地官員,藩主不故不得入京。
入京後一天内,必須向吏部或宣政司通禀。
你雖然隻是部落族長之子,但也應當在此例吧?
”
堪布剌臉色更沉了幾分,他當然知道有這個規矩,不過壓根沒放在心上罷了。
他又不是族長,要不要向宣政司報備也就是那麼回事。
反正朝廷也不可能因此而真的降罪于他和古河部,除非朝廷本來就打算要對他們動手了。
若是如此,他就算乖乖報備了也沒用,反倒是自己送羊入虎口。
因此這種事情屬于沒人追究就沒事,但此時謝衍親口提出來了,那就是堪布剌的錯。
也是這次他來到上雍之後諸事不順,原本他根本沒計劃要跟攝政王府和駱家的人打照面。
不想剛一到京城就跟駱家兄妹起了沖突,之後蕭家的事情也十分不順利,還是招惹上了攝政王府和駱家。
“王爺不覺得太強人所難了麼?
”堪布剌道:“我在上雍勢單力薄,那人敢在皇城裡刺殺駱家大公子,顯然是帶了不少人手。
王爺想要我怎麼去料理對方?
拿我的命去麼?
”
謝衍劍眉微挑,沒有說話。
堪布剌深吸了一口氣道:“我隻能告訴王爺關于對方的信息。
”
謝衍道:“我怎麼知道你給的消息準不準?
”
堪布剌臉色一黑,咬牙道:“玉佩還在你手裡,我可以幫你們去抓人,但是……我不會露面!
”他又不是傻子,若是能将對方一舉消滅在上雍還好,萬一消息洩露回去,在南疆人看來他就是幫着中原人害自己人的叛徒。
不管南疆個部落之間怎麼勾心鬥角,在大多數南疆人心中他們終究跟大盛人是不一樣的。
謝衍沉吟了片刻,方才緩緩點頭道:“可。
”
朝廷自然不缺那點武力,他留着堪布剌還有用自然不會真的将他給逼急了。
堪布剌陰沉着臉色而來,又陰沉着臉而去。
等他走了駱君搖才從後面出來,走到謝衍身邊坐下将自己靠進他懷中問道:“堪布剌的話可信麼?
”
謝衍握着她的手輕輕點頭道:“知道了這些消息,堪布剌隻會比我們更加憤怒。
就算我們不動手,他也會動手的。
方才不過是故意示弱,想要讓攝政王府和駱家插手罷了。
”
“你知道他是故意的,為什麼還要讓他如願?
”駱君搖不解道。
謝衍輕笑一聲道:“他說的沒錯,對方有備而來他恐怕不是對手。
我們還想讓堪布剌好好回到南疆,少不得要出手幫一幫他了。
”
駱君搖歎了口氣,“感覺有點虧。
”堪布剌分明也是居心不良,他們不但不收拾他,還得幫着他?
謝衍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柔聲道:“虧倒是不至于,多虧了有他出現,否則說不準還真讓人渾水摸魚得逞了。
另外…他回到南疆,恐怕麻煩也不會少。
”
“嗯?
”
謝衍道:“對謹言和蕭澂動手的人,未必就是真正的幕後掌舵之人。
應當跟堪布剌差不多,隻是被派來中原辦事的。
”
駱君搖瞬間了然,“兩撥人馬為了同一個目的來上雍,對方的人死了堪布剌卻成功達到目的回去了,對方肯定會将堪布剌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同樣的,堪布剌心中也對那些人懷恨在心,回到南疆之後雙方也不會平靜。
”
謝衍點頭道:“搖搖真聰明。
”
堪布剌果然說到做到,兩天後就派人通知攝政王府他已經找到了那些人的下落。
雖然現在是在自己的地盤上,但不得不說還是南疆人更了解南疆人。
得到堪布剌派人傳來的消息,謝衍甚至沒有親自出面。
隻是傳令給了顧珏,讓他和駱謹言一起處理此事。
因為駱謹言被刺,以及蕭家的事情主要是駱謹言在處理,這些事情自然也就順理成章的交給他處理了。
顧珏和駱謹言去剿滅那些混入上雍的南疆人的時候,謝衍正跟駱君搖一塊兒在蘇家陪蘇太傅喝茶。
“這些日子王爺辛苦了。
”坐在窗邊的蘇太傅端起茶杯朝謝衍敬了一下,笑呵呵地道。
謝衍擡手回敬,沉聲道:“太傅言重了,都是本王分内之事。
”
蘇太傅歎了口氣道:“算起來王爺才回京不過數月,這上雍皇城中卻是風起雲湧半刻也不得清閑。
所幸還是有些好事的……”
說話的同時,蘇太傅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窗外的院子裡駱君搖和蘇蕊正帶着蘇泫小朋友一起玩雪。
因為要來蘇家,兩人幹脆也将蘇泫帶回來了,蘇泫這些日子一直都住在攝政王府,倒也有好些天沒有回家了。
看着兩個姑娘和有些少年老成的男孩兒歡快的笑顔,蘇太傅臉上的笑容也更深了幾分。
謝衍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目光落到駱君搖身上,眼神也溫和了許多,“太傅說的是。
”
蘇太傅輕聲道:“王爺今天過來,是為了蕭家的事吧?
”
謝衍收回了目光,望着蘇太傅正色道:“正是,看來太傅也聽說了蕭家的事情。
雪陽先生的事情,不知太傅知道多少?
”
蘇太傅搖搖頭,道:“原本我并不知道,畢竟…雪陽先生是我的老師,身為學生是不能過問老師的私事的。
更何況,當年我跟在雪陽先生身邊求學的時候,也确實未曾發現過什麼異常。
當年在我眼中,雪陽先生便是我想象中言行舉止才學能力最符合當世大儒身份的人。
當年雪陽先生的風采,說一聲谪仙人也不為過。
”
謝衍道:“本王聽幾位老先生說起過雪陽先生的風采,可惜我等晚輩無緣親見。
”
蘇太傅笑道:“莫說是你,便是我離開陽信之後也未曾見過雪陽先生幾面。
雪陽先生這一生,幾乎從未踏出過陽信。
倒是他臨終之前不久,讓人送了一封信給我。
”
謝衍也有些驚訝,“他告訴太傅了他的身世?
”
蘇太傅搖頭道:“那封信我沒有看,我也不知道王爺說的關于雪陽先生的身世是什麼。
不過王爺既然這麼說了,還有蕭家這兩天的事情……是跟南疆人有關?
”
謝衍沉默地點了下頭。
蘇太傅端着茶杯愣怔了半晌,方才長歎了口氣道:“王爺請稍等一會兒。
”
說罷他便站起身來,拒絕了謝衍起身攙扶,慢慢走進了另一邊的書房。
過了好一會兒,蘇太傅拿着一個樸素無華的小木盒走了回來,将木盒放到了謝衍跟前道:“這封信我沒看,當年雪陽先生讓人将信送過來的時候還有另一封信,那才是給我的。
雪陽先生在信裡說,若有一天蕭家出了事,請我幫蕭家一把,将這封信交給當時朝廷掌權之人。
”
謝衍打開木盒,裡面果然放着一封火漆封印完好,卻早已經陳舊泛黃的信封。
“多謝太傅。
”謝衍點了點頭,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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