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家人那邊的請帖還未來,上門請朱元去治病的人卻先到了,付泰立在樹底下看了一眼,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他跟蘇付氏并沒有達成共識,因此他還猶豫着是不是該把話跟朱元挑明,将那些利害都展現在朱元眼前,好讓朱元跟他們一起返回浙江。
可現在衛家的人都已經登門求見了,他隻好歎了口氣-----畢竟是答應了錦衣衛的事,想反悔現在也太遲了。
倒是付莊在邊上一邊擦自己的劍一邊搖頭:“老爹你就是想的太多了,我看表妹根本不是在乎名聲的人,再說了,我覺得表妹這樣的性子才好,如果不是這個性格,也不能替小姨申冤報仇啊。
”
短短一段時間的相處,付莊對于朱元的本事是很信服的。
這個小丫頭從吳順的天羅地網中逃出來,在瓦剌人的追擊下平安無事,甚至連興平王也能弄倒。
如果說小表妹認真要為自己謀一個将來,付莊覺得其實那隻在于她想不想的問題。
是母親跟父親操心的太多了,而且也受流言的影響太多。
為了不讓父親跟表妹之間生出隔閡來,付莊鄭重的提醒父親:“表妹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她想做什麼,必定有自己的道理......”
付泰神情沉重,看着外頭不斷送進來的禮品眼皮有些跳,道理他是知道,但是眼前的孩子畢竟是他妹妹留下來的血脈,他實在是很躊躇該怎麼辦。
衛家來的人是一個舉止落落大方的媳婦子,讓人稱呼趙嬷嬷,雖然穿的并不普通,但是言談舉止卻極為客氣,從她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對于朱元的好奇或者是輕視來。
而跟這樣的人說話,并不那麼惹人厭煩,朱元微笑着謝過了她的誇獎,開始問起正事:“不知道大夫人什麼時候有空?
”
衛大夫人身體不好,但是卻也不是那麼願意見人,提起她的病情,趙嬷嬷是真的露出些希望來,歎了口氣說:“若是朱姑娘方便的話,不瞞您說,越快越好。
”
朱元有些詫異。
因為衛敏齋之前說過,衛大夫人的病其實是這些年來郁郁寡歡和前些年吃的苦太多而落下來的,這種毛病其實不可根治,隻是慢慢調養罷了。
為什麼現在聽趙嬷嬷說起來,卻好像異常的兇險?
看出了朱元的疑惑,趙嬷嬷苦笑了一聲有些無奈:“我們夫人是個溫柔的性子,輕易不肯與人為難,不管有什麼難處都往自己肚子裡咽,這些年其實身體一直不大好,前些天......跟人發生了一點兒沖突,原本瞧着沒什麼,可是今天卻忽然嘔血了,朱姑娘,若是您方便的話,還請您跟我們走一趟......”
朱元當然方便,她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下來,讓綠衣去給自己拿藥箱。
這是要帶自己出門的意思了,綠衣忍不住雙眼放光,點頭如搗蒜的小鳥兒一樣的飛進屋子裡去了。
趙嬷嬷忍不住笑起來。
都說朱元這個人是弑父的逆女,雖然衛敏齋一錘定音要請朱元給衛大夫人看病,可是來之前,趙嬷嬷心裡其實還是對朱元有幾分警惕和忌憚。
可如今說了一番話,她卻覺得以她的閱曆來說,眼前的女孩子遠沒有那些流言傳說的可怕放,反而還很容易說話。
她沒再說什麼,等到綠衣拿了藥箱出來,才親自扶着朱元上了馬車。
趙嬷嬷很健談,為了避免冷場,特意跟朱元笑着提起了衛大夫人的一些喜好,又輕聲的交代了一些事情,而後才說:“朱姑娘冰雪聰明,有些事情,想必不必我們說,您自己也是清楚的......”
一句話還沒說完,原本平緩行駛的馬車忽然一陣劇烈的抖動,頓時将馬車裡的人都給颠地差點摔飛出去。
朱元立即便伸手拽住了綠衣,綠衣才不至于從傾斜的車窗裡被抛出去踩在馬蹄底下。
馬車好一陣子都沒能穩定住,飛快的朝着前頭跑去,将人給颠地根本無法爬起來。
趙嬷顯然也是頭一次遇見這樣的事,灰頭土臉的死死抓住車壁上的把手,面色蒼白的揚聲喊了一聲老袁。
可是她嘴裡的老袁卻并沒有回答她,馬車還是飛快的朝着前頭飛奔而去。
朱元同樣面色凝重,勉強穩住心神看了一眼趙嬷嬷和綠衣,想着如果不行,今天便要跳車了。
可是幸好沒有到那個份上,等到她已經想要嘗試着看一眼外頭的場景準備跳車之際,馬車終于停下了,外頭頓時響起一陣接一陣的哭聲和叫罵聲哀鳴聲。
他們是行駛在大街上,朝廷早有明文規定,決不許人在鬧事縱馬,如果不是車夫忽然瘋了,那就是遭遇了什麼事。
而這絕不會是什麼好事。
可這是承恩侯府的馬車,到底誰敢這麼大膽?
在如今炙手可熱的衛敏齋頭上動土?
好容易穩定了情緒的趙嬷嬷也又驚又氣又急,她許多年沒遇見過這樣的事了,以至于過了好一會兒,略微整理了一下儀容,便一把将簾子掀開下了這已經東倒西歪的馬車。
綠衣也立即就爬了起來,跟着朱元久了,她也不是很怕事了,怒氣沖沖的問朱元:“姑娘,你沒事吧?
”
胳膊肘撞得麻木了一陣,朱元活動了一下,搖了搖頭,靜心聽外面的動靜。
隻可惜或許是離得遠了一些,她隻能聽見喧嘩聲,其他的卻并不曾聽見,隻好等到趙嬷嬷進來再說。
可是她心裡卻已經忍不住皺眉,猜測起這件事到底是針對誰而來的。
是坐在馬車裡的她,還是對着衛敏齋來的?
這兩樣似乎都有些可能,畢竟現在誰都知道,衛敏齋是聖上跟前的紅人,他是前途無量的,既然前途無量,自然也就責任重大,偏偏還是錦衣衛,得罪人的事情肯定沒少做。
默默想了一下自己近些天的處境,朱元挑了挑眉,面上帶着微微的冷笑。
朝着衛敏齋來的不必說,那是衛敏齋的事,可如果是對着她來的......
那就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