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信安曾經是個很驕傲出色的姑娘,可是那都已經是從前的事了,現在她已經完全跟從前判若兩人。
陳老太太被人扶着進來,正好看見陳信安跌坐在腳踏上,屋裡一片狼藉,頓時忍不住失聲痛哭:“你到底還想要怎麼樣?
你爹娘已經死了,我們這兩個半個身子都已經埋進黃土裡的人還這樣為你奔波勞碌,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你到底還想怎麼樣,是不是要逼死我們才肯罷休啊?
!
”
這件事裡每一個人都是痛苦的,可是罪魁禍首不應該是陳信安。
朱元立即出聲打斷陳老太太的話,正要開口,陳信安已經眼疾手快的撿起一邊脫落的簪子,猛地朝着自己的頸部要紮下去。
後來趕到的蘇付氏和綠衣吓了一跳,見陳老太太已經吓得要跌倒,急忙跑過去先扶住了。
千鈞一發,朱元到底先握住了那根滑膩的簪子,順着陳信安的手肘一用力,陳信安的手便軟軟的垂了下來。
“何必如此?
”朱元面不改色的放下簪子,手掌裡已經有血漫出來,她輕輕将簪子扔在一邊,看着陳信安問她:“你是覺得你自己做錯了嗎?
”
可是這些年陳信安一直沒有放棄過,一直都在不斷的跟陳家人說着她的委屈。
陳信安嗚咽着搖頭:“我沒有!
我沒有做過!
我什麼都沒有做過,為什麼這麼對我......”
“人生很多事是沒有為什麼的,不是每一件事都一定會有一個答案。
”朱元皺着眉頭坐在陳信安對面,目光灼灼看着她:“也不是每個人的人生都注定一路順暢,總有一些意外會降臨,雖然我們誰都不想被這些不好的意外選中,可是既然被選中了,那也沒有辦法,問為什麼是沒有結果的,如何應對才是關鍵。
”
陳信安崩潰痛哭:“你說的簡單,怎麼應對?
我母親因為我的事死了!
我祖父為了我丢了官,我的姐妹們因為我的事名聲不好嫁不出去,隻好遠嫁他鄉......祖母每天都要對我說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可是她也不想。
“我知道。
”朱元将聲音放緩,看着披頭散發的陳信安眼神溫柔:“這一切的錯都不在你,這些後果也不應當由你承擔,你既然你沒有錯,那你為什麼要去死?
如果你死了,那你祖父為了你告禦狀不惜賠上性命對上盛家又有什麼意義?
那麼馮家的人再去死又有什麼意義?
難道你不想親眼看着馮琨伏法嗎?
難道你不想堂堂正正的走出去讓天下的人都知道真相嗎?
”
陳信安哭着搖頭:“沒用的,就算是馮琨死了,就算是真相大白,也沒用的,我母親不能複活,這件事不能當成沒發生過,我的一輩子已經毀了......”
陳老太太哭的更厲害了。
這個朱元沒有辦法反駁。
因為她隻能代表她自己,天下人的看法,她做不了主。
這世道對女孩子天生就苛刻,哪怕這錯誤全然是在男人身上,可是付出慘痛代價的,往往卻是女人。
“我不能反駁你這個說法。
”朱元見綠衣奔過來,摸了摸她的頭,默默接過了帕子包住自己的手,将聲音放的更輕了一點兒:“可是,人活在這世上,有時候隻需要自己理解自己就行了。
我知道說什麼來安慰你都太過蒼白,可是如果換做是我,我不會讓對方過的比我舒服,要死,至少也在對方死了以後再死,沒理由造孽的人反倒是要比受害者活的更風光更長久不是嗎?
”
她安撫好了陳信安,開了藥方交給了聞訊趕來的陳均堯,轉頭看着陳老太太,想了想才說:“老太太,若是您想她活的久一些,以後還是少說一些抱怨的話吧,我知道你們受了很多委屈,也知道你們的壓力很大,可是這些都不是她的過錯,你們該恨的,從來就該是馮家的人。
”
陳老太太怔怔的沒有回過神來。
陳均堯卻看着陳老太太歎息了一聲,半響才沖朱元苦笑:“多謝你。
”
朱元搖頭,想了想将綠衣留下來,輕聲囑咐了綠衣兩句,便從陳家出了門。
楊玉清已經等在門外,見了她來急忙迎上來:“姑娘,差不多了......”
常應也正跟盛閣老說起這件事:“當真是向家!
當年他根本就沒死,隐姓埋名的躲了起來......”他說的咬牙切齒。
盛閣老也皺起眉頭:“這件事麻煩了,如果真是向家,那朱元隻怕知道的也不少......她馬上又要進宮去替太後診治......”
如果露了什麼口風......
“太醫院新來了一個名醫,是我安排的。
”常應擺手,示意扇風的美婢們都退下去,面色冷淡的說:“這幾天太後不會召見朱元,趁着這時間,一定要把這件事徹底解決,不能出絲毫差錯。
”
盛閣老從衛順惠寄來的信裡頭擡起頭來,也嗯了一聲:“向家躲藏的地方倒是隐秘,隻是那裡也有一些别的人家......這是一個村子......”
“殺。
”常應放下茶杯冷冷吐出一個字,目光裡一片殺意:“這件事不容半點錯漏,至于朱元和向家那個帶玉佩的年輕人......”
盛閣老猶豫了片刻,還是跟常應說了付清的事:“這丫頭已經派人去找過付清,隻怕付清那裡也知道了什麼,現在不能耽擱,這邊也得早做處置。
”
事情知道的人越多,就越是麻煩。
現在已經到了不出手也不行的地步了。
殺了朱元,就算是引起太後疑心,那也沒有辦法。
兩害相權取其輕,隻能選擇代價最小的那個法子。
“你們當年的首尾收拾的還真是不幹淨。
”常應面露譏諷,有些不虞:“露出這麼多的破綻,怪不得人家這麼多年了還能找上門來。
”
盛閣老沒有說話。
過了片刻,他才忍住不喜,冷冷的說:“順惠他們此刻就在青州......”
如果要動手的話,當然是現在最好,人也完全能信得過。
這麼短的時間,朱元那邊還以為常應是同盟,等着常應找出當年盛氏勾搭朱正松的鐵證,不會反應過來,等到殺了向家其他人,再找朱元他們的麻煩,同時處理付清那邊,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