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龐經綸自己出去買了筆墨紙硯。
這次買的,都是上好的筆墨紙硯。
軒哥兒苦着臉說道:“老師,我們就剩下二兩銀子不到了。
”這點錢,怎麼去蜀地。
龐經綸笑道:“你不用擔心盤纏的事。
”他早就有計算了。
當然,也是做給佑哥兒看的。
反正阿三手裡有錢,不愁去不了蜀地。
東西買回去以後,龐經綸就開始閉門繪畫了。
龐經綸擅水墨畫,這次,畫的也是一副水墨畫。
就見這幅畫峰巒坡陀沉實,林木恬然,沙渚悠遠,如詩的畫面和娴熟的筆法,将美麗的風光勾勒的令人心醉神迷。
軒哥兒摸着畫,愛不釋手:“真美。
”他以後要能達到這境界,就好了。
“我也沒想到,這幅畫竟然能一蹴而就。
”龐經綸以前作畫,經常畫着畫着就覺得不大對,然後撕毀重畫。
反反複複,最後創作的沒了,就不畫了。
所以,雖然他的畫藝不俗,但流傳出去的畫作卻幾乎沒有。
軒哥兒看着畫問道:“老師,你打算将這幅畫賣掉換取盤纏嗎?
”
龐經綸嗯了一聲說道:“換了錢,再購置馬車啟程去蜀地。
”
軒哥兒舍不得将這幅畫賣掉:“老師,這畫别賣了。
過些天,阿佑肯定會給我送錢來的。
”
龐經綸到這會,也不再藏着捏着,直接說道:“阿達,你到現在還沒明白過來嗎?
四少爺,是不會給你送錢來的。
”實在是不想讓軒哥兒再心存妄想了。
這孩子,到現在都還沒明白這其中的訣竅。
“不可能。
阿佑看到我寫的信,一定會給我送錢的。
”若不是離得太遠,知道他過得不好阿佑肯定會直接過來找他了。
龐經綸無奈地說道:“皇後娘娘連盤纏都沒給你準備,就是磨煉你,讓你能自強自立。
若是讓四少爺送錢來,豈不是違背了皇後娘娘讓你出來的初衷。
”
軒哥兒呆了呆。
記得佑哥兒日以前說爹是厲害在表明,火氣過了也就沒事了。
可娘,卻是厲害在内裡。
一旦她下了狠心,誰都阻止不了的。
過了半響,軒哥兒說道:“真要将這畫賣了嗎?
”既然娘要磨煉他,那就好好表現,表現好了就能早日回家了。
龐經綸笑道:“你若喜歡,等以後回京我再給你畫一幅更好的。
”
“好。
”
龐經綸将畫卷起,準備拿出去賣。
可沒走出門,就被軒哥兒給攔住了。
軒哥兒說道:“先生,這畫要賣,也該拿去府城賣。
縣城這些人不識貨,肯定出不起價的。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軒哥兒現在知道銀錢的重要,以及來之不易了。
龐經綸大為驚訝,他都沒想到這一茬:“阿達,你說得很對,老師都沒想到這個。
”果然環境能逼人成長。
看看,這才不到兩個月時間,軒哥兒就能想到這麼多。
被誇獎,軒哥兒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阿佑怕我會變成書呆子,經常跟我說外面的事。
”聽得多了,自然也就記在心頭。
隻是以前,什麼都不用他操心,自然也不去想這些事了。
“四少爺真是個好弟弟。
”說完,龐經綸一臉羨慕地看向軒哥兒:“你可真會投胎。
”爹娘是帝後已經很幸運了,結果兄弟還這般貼心。
所以說人蠢點不是啥大不了的事,隻要會投胎一樣過得滋潤。
軒哥兒:……
阿三插了一句:“少爺,若是不賣了這畫,我們手頭上的這單可買不起馬車的。
”
軒哥兒問道:“從這裡到府城也不遠,大概十天左右就到了。
我們租一輛馬車去府城就是了。
錢不夠,我們将東西都賣掉,應該也能賣幾兩銀子了。
”
阿三忙道:“那我去打聽下租輛馬車要多少錢?
”說完,就出去了。
“要三兩銀子呀?
”他們手裡頭隻有一兩多的銀子。
光路費就要二兩,那路上的吃住也要花錢呢!
軒哥兒說道:“房子租了三個月,每個月二兩五錢。
可我們現在兩個月都沒住滿,是不是該讓房東退一個月房租?
”這樣,租馬車的錢也就差不多了。
“這些錢,房東是不會退的。
”
“那可以轉租。
”說完,佑哥兒又道:“轉租不了,那就将被褥等東西全都賣掉,應該也能換個二三兩銀子的。
”
龐經綸笑道:“那你去賣吧!
”
軒哥兒第二天真跑去問二手貨的價格。
不過沒等他将東西賣出去,就有人通知他們去縣衙,說丢失的馬車找着了。
三人一起去了衙門。
看見了停放在衙門門前的馬車,軒哥兒問道:“那兩個騙子呢?
”
捕快說道:“已經送去監牢了。
若是少爺想見他們,我可以帶你們去。
”這馬車看起來很普通,但内裡卻有乾坤。
所以捕快的态度,也很殷勤。
軒哥兒并不想見這兩個騙子,他隻關心一個問題:“錢呢?
錢找回來了沒有?
”
捕快說道:“隻追回來了馬車,錢被他們花光了。
你們被偷的東西,也都被他們賣了。
”至于錢,自然也敗光了。
阿三補充道:“他們将錢都用光了,就想将馬車賣了。
可這馬車上有我們府的标記,所以很快就将他們抓了。
”軒哥兒現在姓餘名達,是龐經綸好友的兒子。
“什麼标記?
我怎麼不知道?
”這事,他還真是頭回聽說。
龐經綸聽到這話,立即來了一句:“你不知道的事還多着呢!
”這兩個騙子,一直就在阿三的掌控之中,這也是為什麼兩個騙子正巧就将馬車拿出來賣了。
謝過了捕快,龐經綸朝着軒哥兒說道:“我們明天一早就上路。
”
“這麼急?
”
龐經綸說道:“若明早不走,縣令查到我的身份肯定要來拜訪了。
”他是一點都不想跟當官的打交道。
更重要的是,這樣會耽擱行程的。
軒哥兒問道:“那我們院子裡的這些東西怎麼處置?
”
“留給下一個租客用了!
”其實最終便宜的還是房東。
軒哥兒不願意便宜房東:“我們現在就将東西拿去賣掉。
能賣幾個錢,是幾個錢。
”
龐經綸暗笑,當了家就知道柴米油鹽貴了,再不像以前傻大方了。
阿三卻不贊同軒哥兒的意見:“這些東西拿去賣,估計也賣不了幾個錢。
與其如此,還不如送人。
”雖然沒用多久,但二手的東西是賣不起價的。
能得原價的五分之一,都算不錯了。
軒哥兒聽了這話,立即有了人選:“送給大河他們吧!
我娘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他們兄弟三人不僅孝順,還一條心,我覺得他們值得相幫。
”也是之前龐經綸說幫人可以,但應該幫那些有需求品性好的人。
而不是無底線,看到人可憐就幫。
若是惡人,你幫他,那就是在助纣為虐了。
龐經綸自然沒有異議。
将被褥以及鍋碗瓢盆等帶不走的東西,全都送給大河他們,然後三人就離開了石陽縣。
等石陽縣縣令得了消息過來,已經人去屋空了。
十天之後三人到了府城,将畫賣了六十兩銀子。
然後在客棧住了一晚,天亮就繼續上路了。
這日早晨,啟浩問了佑哥兒:“你現在還有做夢夢見阿軒過得不好嗎?
”
“這些天都沒再做夢了。
”要還天天夢見軒哥兒受苦,他肯定派人去找了了。
啟浩笑道:“我就說你太擔心,你還不相信。
”
這話,說得太早了。
用過早膳,玉熙将一封信遞給啟佑,說道:“這是阿軒寫給你的,你看看吧!
”信沒拆開,但内容玉熙知道。
看完信,佑哥兒立即擡頭看着玉熙道:“娘,你怎麼沒給三哥準備盤纏?
”
雲擎将責任攬在身上,說道:“這是我的意思。
我要讓他知道,銀子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
“沒銀子,怎麼去蜀地?
”
玉熙笑了下說道:“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
有龐先生跟阿三在,難道還能讓他受苦?
”軒哥兒受苦的,她現在是不會說的。
啟浩說道:“阿佑,爹娘隻是想磨煉下阿軒,讓他知道外面世界的殘酷。
”他赈過幾次災,知道百姓的疾苦。
而軒哥兒,卻是錦衣玉食不知人間疾苦。
爹娘能狠得下心,對軒哥兒有利無害。
佑哥兒不解地說道:“爹、娘,我知道三哥是有些呆。
不過,有我們在,也沒人能欺負得了他。
”他覺得,完全沒必要讓軒哥兒受這些罪。
兄弟感情深厚是好事,這是玉熙樂見其成的:“你現在能幫他。
等以後他娶妻生子,難道你也都要管?
”
佑哥兒說道:“娶妻生子了為什麼就不能管了?
”
玉熙将之前對棗棗說的話,重述了一邊:“你們成親以後就搬出去住,以後逢年過節回家一起吃頓飯就成。
”
“我不走,我哪都不去,就待在皇宮裡。
若你執意等我娶妻就搬出去,那我就不娶妻了。
”這裡才是他的家,所以他哪都不去。
玉熙黑着臉說道:“難道還要我管你到老?
你想累死我嗎?
”
“娘,不用你管到老。
等我娶了媳婦,我們兩人一起孝順你。
”
雲擎說道:“這事以後再說,先吃飯。
。
”他也不想幾個孩子搬出去,不過玉熙态度堅決,怕是佑哥兒的願望注定成空了。
佑哥兒可不是好糊弄的:“娘,反正我是不會搬出去的。
你若不答應,我就不娶妻。
”
一個為了娶妻以死相逼,一個為了不搬出去甯願不娶妻。
兩個,都走極端。
對此,玉熙覺得很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