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六百一十八章:先生的興趣
「文武之道,在平衡、在周全、在互補、在互輔、在兼得。
」
課堂上,姜無恙合上課本,目光湛湛的看着對面三個學子,諄諄而說:「故而前人曾曰,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
遂文武雙方不可偏重偏輕一面,唯有相輔相成相得益彰方為正道。
」
他說到這兒,見盛苑聽得格外認真,不由笑着捋須颔首。
「都說天下事皆可坐而争論,然世上并非所有人都能虛心清談,故而文武雙全者常能求論得論,何也?
!
」
「蓋因拳頭大也!
」盛苑舉手回答。
姜無恙聞言笑容燦燦,雖說他準備自問自答來着,雖說這小女郎言語太過直白,不過……精氣勁兒很足啊!
不錯!
不錯!
「吾于殿試之後,于翰林院進學,散館之後又于都察院聽政,周圍同僚皆有舌燦蓮花之能,然吾于兩地與人争論從無一次敗績,何也?
」
之前搶答成功的盛苑,看着眼前這位先生眼裡的得意、以及看過來的視線,立刻識趣兒的舉起手,想要滿足這位授課先生的想法兒。
可卻不想旁邊兒的安嶼也學會搶答了,不等她說話,他就揮着胳膊大聲說:「定是因為他們重文輕武,但凡能言善辯的都讓您毆打趴下了!
」
「混賬!
」姜無恙聞言,一張儒雅的臉登時漲得通紅。
瞧這樣子像是氣得。
「吾最擅辯,放眼同僚,何人能敵?
!
」
安嶼本以為自己也能得先生誇獎,卻不想剛說完,就讓先生劈頭蓋臉數落一通,頓時呆住了。
「先生莫氣,我聽說那些言官每每争論不過,就喜歡捋起袖子動武,隻不過他們遇上先生,以您文武雙全隻能,翰林院、都察院之人,他們說也說不過,打也打不過,唯有避您鋒芒。
想來,除卻您初到兩地時,他們試探過幾次,之後都不聲不響了吧?
」
盛苑見安嶼窘迫,立刻出言解圍。
她說話極快,頗有大珠小珠落玉盤之感,旁人聽着卻不感覺吵鬧,反而感覺很是清爽愉悅。
姜無恙臉上再度露出笑容,滿意的點點頭:「然也。
」
可能是意識到這樣說話顯得他有些過于驕傲,于是緊接着就補充說:「主要也是同僚都很謙遜。
」
盛苑笑眯眯的點頭應是,心裡卻懶洋洋的翻了翻眼睛。
言不由衷的先生喲!
安嶼見先生的注意力讓盛苑吸引走了,悄悄的松口氣。
悄悄的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答案,安嶼撓撓頭,有些納悶兒。
他說的和苑姐兒說的有何區别?
!
不都是武力鎮壓麼!
咋就遭到區别對待呢!
要不是這位姜先生功夫了得,力氣也很大,他真想跟他好好唠唠,就沒見過這樣欺負人的!
姜無恙不清楚耷拉着腦袋的小郎君悄悄的腹诽自己,他見學生們都挺上道,便笑眯眯的站起來:「這幾天給你們分析考點、講解答題思路說得夠多了,不過想要順利上榜,考上進士而非同進士,那麼,你們的文章不僅要達标,還需要多有那麼些靈性。
」
他揮揮手,示意三個學生跟上,帶頭向外走去,邊走邊說:「吾自幼頑劣,厭煩科舉文章,整日裡紙醉金迷纨绔之極,一直到了加冠之後,偶然夢裡驚醒,赫然發現自己癡長至此卻一事無成,不由冷汗淋漓,自那時起便下了決心一路苦讀。
吾二十有二始做文章,而立之時金榜題名、簪花遊街。
用時九載利于朝堂,也算不曾辜負這份辛苦。
」
盛苑剛邁出學堂,用手擋着光線,就聽到這位先生的凡爾賽之言。
好家夥,二十二歲之前一事
無成,整天那麼花天酒地浪費時光,接過二十二歲開始奮起,隻用了那麼點兒時間就一路考上了探花?
莫不是先生踩着風火輪兒一路沖過去哒?
!
雖說用時九載聽着好像很長,可不要忘記,光童生試考試就要一年時光。
就算先生趕得巧了,童生試考完就能參加同年的鄉試,而轉過來春天剛好趕上春闱,然後再考取殿試……算來算去就要花費三載時光。
也就是說,先生隻用了六載就從無知纨绔變成了文采斐然的大才?
!
盛苑沒有認為先生吹牛,隻是單純認為這先生是個大牛!
對于學生們的欽佩之情,姜無恙表示很滿意:「典籍要讀、文章要做、字句答卷要多揣摩……這些要點想來任意一個書院的先生都能教導好你們,所以在這種短時間的授課裡,隻點到為止,吾要教你們旁的先生鮮少會教導的。
」
他輕快的朝盛苑三個眨眨眼:「若不是盛知州誠懇聘請,吾這次回洛安整理行裝之後,就要同友人出海遠洋……不過不要緊,晚出發個倆仨月也成……想着你們三個可能是吾最後教授的學生,吾打算出幾分真功夫,帶你們領略領略掌握靈性的風景。
」
「……好。
」點着頭的盛苑,十分懷疑這位授課先生是為了多些路費,才接受她好大哥的聘請的。
不過聽這先生之意,怕是不回大楚了。
「唔,既然走出這片大陸,自然要多走走多轉轉,海上風險極大,但凡回到陸地,總要看個夠本才行。
」
聽到盛苑詢問,姜無恙表現得很是灑然:「吾曾聽聞海外有大陸,大陸之外又有海洋,若是這樣一走,想再回來怕不是要須發皆白了……既有遠行之心,亦要有難以歸鄉之覺悟。
」
「先生潇灑遠行,那您就不會想家麼?
」安嶼忍不住看過去,很是不能理解。
他隻離開京都數月,就已經想念姑姑姑父了。
當然,因為好友都在跟前兒,他這些思念才不至于太過迫切。
「當然會想念故土家鄉了!
」姜無恙哈哈笑着說,「隻不過,思念故土,對月感懷家鄉,也是旅途的收獲啊!
這不就是遠行的美妙之處麼!
沒有感慨,何來感悟啊!
」
「啊這……」安嶼看着姜無恙的豪爽笑容,頓感言語不夠用了。
即使他努力的想要試着理解先生的想法。
可作為一個正常的郎君,他理解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