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顔聞言沉默下來,揣思着那統領竟然移兵了?
是了,他既得知陸之淩帶着五十萬兵馬來了北安城,那麼,他手裡三十萬兵馬根本不是對手,幹脆趁着陸之淩沒謀劃奪城前,悄無聲息地轉移兵力,才是上上策。
借由原木嶺轉移兵力,更是上上策,原木嶺方圓數百裡山林,故意攪亂太多痕迹,自然不是一時半刻能查出來的。
尤其也許他将三十萬兵馬分批沿着各個方向轉移。
俗話說狡兔三窟,那統領在北地經營多年,怕是不止北安城一個地下城。
花顔費力地擡手,揉揉眉心,對安十六虛弱地說,“傳令給北地所有花家暗線,繼續暗中徹查,但凡哪裡有動靜,都會有蛛絲馬迹異常之處。
”
安十六應是。
安十七咬牙說,“好狡詐的東西,就這般遁走了。
”
安十六沉重地道,“若不是狠辣狡詐有謀算,少主何至于傷到這個地步?
”話落,歎了口氣,“公子差不多該收到消息了吧?
”
安十七看着花顔,“希望五百年的人參盡快拿來,少主也能盡快好起來。
”
天不絕這時進了屋,哼了一聲,“即便拿來五百年的人參,也隻能是保住她性命無虞不會如現在這般快死人的樣子,至于好起來,以她現在的身子,不知道要何年何月去了。
”
安十七住了口。
安十六對花顔問,“少主,我曾聽聞祖父老人家四十年前也曾動用了本源靈力,曾導緻身體一度枯竭?
那後來他是如何将養好的?
”
花顔搖頭,“祖父至今也未好。
”
安十六面色一變。
安十七也白了臉,“少主,你明知道怎麼還妄動本源靈術?
”
花顔輕聲說,“天下有多少事兒,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以我一身靈術,能救五千百姓三萬兵馬的性命,總歸是值的。
”
陸之淩一直沒開口,此時道,“妹妹身為太子妃,棄城棄百姓而走,實不可為,不止她會遭天下罵名,也會連帶太子殿下遭罵名。
賢名難得,罵名卻容易,如今被救的百姓們對她感恩戴德,雖遭受如此大罪,但總算沒白費一番心血,也算值得。
”
花顔點點頭,“我是太子妃,擔着這個身份,就要做這個身份該做的事兒。
哪怕一個百姓,都是南楚的子民,哪怕一人,都不能棄,哪怕我受傷至此,也不能做出棄逃之事。
”
安十七沒了話,深深地歎了口氣,“少主做的是對的。
”
面對當日的情形,再沒有辦法做出更好的選擇,花顔以一人之力,保住了所有人,大家除了心疼痛心她受傷至此外,還真說不出她做的不對來。
雖然,所有人都不想她動用本源靈力受傷至此。
“多說無益,我們還是商量一下接下來怎麼辦吧。
”陸之淩面色凝重地道,“我今日一早做的攻城計劃用不到了,真沒想到那統領竟然這麼迅速地做出了移兵之舉。
五十萬兵馬不能一直駐紮在這裡,糧草每日消耗十分巨大,我帶兵來随軍沒帶多少糧草,頂多再堅持個十日八日。
先要解決五十萬兵馬的糧草難題。
據說北地最緊缺的就是糧草?
”
花顔點頭,思索片刻道,“那統領雖命人毀了地下城,如今移兵離開了北安城,但北安城地下城中埋着的糧倉、兵器庫他沒辦法這麼短時間挖出帶走。
”話落,對安十六和安十七道,“明日十六和十七帶着人去北安城,将地下城埋着的東西挖出來,雖北安城地下城的機關被毀,挖出那些東西困難點兒,但有個十日八日的時間應該也能做到,五十萬兵馬的糧草之需就能解決了。
”
安十六和安十七颔首,立即道,“我們現在就帶着人前去。
”
花顔見二人神色透着深深的疲憊,道,“你們也累得很了,先去休息,北安城地下城的事情一時也急不來。
明日再去吧。
”
二人點點頭,“聽少主的。
”
陸之淩道,“待幾日後五百年以上的人參到了,妹妹服下,身子骨稍好一些後,我們就起程前往北安城。
”
花顔颔首,“聽大哥的。
”
幾人商議了一番後,安十六和安十七前去休息,花顔耗費了心神,疲累不已,又躺回了床上。
陸之淩又坐到花顔床邊,伸手輕輕拍她,溫聲道,“你如今不要多費心思,那統領與三十萬兵馬就算轉移陣地,藏着貓着,也不能有通天之能藏到天上去,總有收拾的一日。
”
花顔“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如今她就算有心多思多想也無能為力。
陸之淩依舊如早先一般輕輕地拍她,花顔似是習慣了陸之淩的輕拍,沒難受太久,就漸漸地睡着了。
陸之淩見花顔睡着,為她掖好被子,起身出了房門。
夏緣送陸之淩出房門,對他壓低聲音說,“陸世子,多謝你了,花灼若是在。
他身為嫡親哥哥,都不見得有你的耐心哄睡她。
”
陸之淩笑了笑,“少夫人不必道謝,待花灼兄來了,他定看我不順眼搶他妹妹,怕是會找我打一架。
”
夏緣抿着嘴樂,“你打不過他的。
”
陸之淩認真地看了夏緣一眼,“他打架很厲害?
”
夏緣笑着點頭,“自然是極厲害的。
”
陸之淩挑眉,“對比太子殿下如何?
”
夏緣肯定地說,“與太子殿下打個平手。
”
陸之淩欷歔一聲,哈哈一笑,“那我倒也想與他打一架試試身手了,即便打不過,與高手過招,想必也受益良多。
”
夏緣笑着不再多說。
轉日,安十六與安十七帶着人前往北安城挖掘被毀去的地下城,同時,花家暗線傳回消息,未查出那三十萬兵馬的下落,就像是在原木嶺橫空消失了一般。
花顔吩咐,“沒有人能憑空消失,即便我動用靈術也做不到,将原木嶺掘地三尺查個遍,原木嶺大約也有機關密道,那些太多的痕迹定然是為了掩飾密道。
”
安一得了吩咐,帶着人親自去查。
次日,天不絕行針對花顔已不起效用,花顔從晨起便疼痛難忍,疼到最難受除,豆大的汗珠子從額頭滾落,她從小到大,從不輕易哭,但此時疼的眼睛都紅了。
天不絕也是束手無策,來回在房中走溜溜。
夏緣更是急的落淚,不停地對天不絕問,“怎麼辦呢師傅?
除了五百年的人參,還有沒有能用的藥?
她這般疼下去,會生生疼死的。
”
天不絕煩躁地說,“若是有别的藥,我能不給她用嗎?
身體枯竭,非五百年以上的人參不可滋養。
”話落,瞪着夏緣,轉了話音,“不過替換盤龍參的離枯草都被你想到了,你再想想,也許是我人老了糊塗了,一時想不到也說不定。
”
夏緣聞言立即絞盡腦汁地想什麼能代替五百年以上的人參。
她想的腦瓜仁疼,卻也想不出來一種藥能代替,本源靈力枯竭不同瘟疫,無論是價值貴的藥還是價值廉價的藥,隻要有同樣的藥效就行,但是花顔的身體顯然非稀世罕見的名貴之藥不能滋養,五百年的人參已是萬金難求,這世上萬金難求的藥隻那麼些,攤開雙手都能數得過來,還有什麼藥能代替五百年以上的人參?
天不絕想不出來,夏緣也想不出來。
花顔在床上疼的死去活來,疼的狠了,她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嘴角被她咬出了血,夏緣怕她咬壞了,連忙塞了一塊幹淨的帕子給她,實在沒辦法之餘,她無能為力地攥着花顔的手哭,“花灼這個混蛋,怎麼還不沒派人送來五百年以上的人參。
”
花顔覺得身體每一寸,哪怕呼出的空氣都是疼的,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在流失,血液枯竭到一點兒不剩,幹涸到已發焦。
她漸漸地從心底最深處生出無力來,那無力如枝蔓一般漸漸地散開散出體外。
上一世,靈魂被強行聚生她死活不願但又無可奈何的那種無力,如今日似乎如出一轍。
她想着,她真沒想到現在會死,她一直以來相信五年後才是那個過不去的砍。
但如今,她覺得,她似乎距離死亡極近了,隻差臨門一腳。
這一腳隻要她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