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殿内,氣氛凝重,随着天幕黑下來,似乎更将人心裡蒙上了濃厚的黑雲。
西南番邦有七八個小國,是由南疆分裂而成,自南楚建國後,都歸屬南楚朝廷,成為了附屬國。
這些附屬國依舊歸屬坐鎮中心的南疆,但南疆王的王權實則已經名存實亡了,掌控不了這七八個小國,他們算是各自為政。
這些年,雖然各小國之間偶有摩擦,但有南楚朝廷的政策在前,也都平衡安平地過了下來。
但近些年,朝廷的政策隐隐有壓不住之勢,四年前太子雲遲監國,又頒布了新政策,西南番邦這才安平了四年。
不成想,今年又出了事兒。
如今朝廷派去出使的人還沒到地方,更出了這樣天大的事兒。
若是兩個小國打起來也就罷了,朝廷雖然覺得棘手些,但也不至于讓所有人的心慌慌。
但安書離被大批的殺手死士于半途截殺,且還有一隻南疆王隸屬的直編營的一萬兵馬也參與了截殺使者之事,這事情可就嚴重了。
身為南楚四大公子之人,安書離是真正的高門世家公子的代表,他不同于陸之淩的胡鬧,不同于蘇子斬的狠辣,不同于雲遲是太子的身份需要頗多計較,前三人想不被人關注都不行,說起來,都招搖得很。
但安書離不同,他喜靜,也不慣張揚,所以,多年來,他做什麼事情,都是不聲不響的。
他本不願入朝,若非西南番邦之事,宗室擇不出個能擺平西南番邦的人來,他被雲遲抓住,也不會前往西南番邦。
而他即便出使西南番邦這樣大的事情,也将其做的不聲不響,沒什麼動靜地出了京城。
可是不成想,這回被截殺,重傷墜落懸崖,生死不明,轟動了一回。
安書離的本事和安陽王府的隐衛的本事,無人可小視,但他都出了這樣的大事兒,可見西南番邦的情況真是十分的糟糕了。
所有人都知道,必須派人再去西南番邦,可是誰去呢?
連安書離都折在了那裡,生死不明,誰去能擺平西南番邦之事?
議事殿内,有好幾個人舉薦蘇子斬。
在很多人看來,蘇子斬才是那個最适合去西南番邦的人,顯然對付如今的西南番邦不能再用懷柔政策了,必須用狠辣手腕,強行地将西南動亂壓住,而蘇子斬的狠辣,有目共睹。
武威侯見雲遲一直沒說話,他沉聲開口,“子斬身子骨弱,而西南番邦路途遙遠,關山險惡,如今京城已經入夏,但西南番邦的氣候還未入春。
我怕他半途寒症發作,有心無力,耽擱了事情。
”
他這樣一說,那幾人齊齊閉了嘴,想着怎麼竟忘了子斬公子的寒症之身了?
這樣說來,他的确不宜前往。
武威侯見那幾人不再說話,他又道,“太子殿下,我去一趟吧!
我二十年多前去過西南番邦,對那裡也算是熟悉。
”
雲遲看了武威侯一眼,終于慢慢地開口,“若是本宮親自去一趟呢?
”
衆人聞言齊齊一驚。
有人脫口道,“太子殿下,這可使不得,您是萬金之軀,西南正值動亂,您去不得。
”
緊接着有人附和,“正是,書離公子都出了此等事情,可見西南之事十分兇險至極。
殿下萬萬不可前去。
”
趙宰輔也不贊同,“殿下的确不宜前去,西南番邦之事一時半會兒還威脅不到我南楚内地,既然書離公子出了事情,再籌謀對策就是了。
”
安陽王也開口,“太子殿下,臣與武威侯一起前去西南番邦,一為找尋書離,二為處理西南番邦之事。
用不到殿下親自前往,西南如今的确兇險。
”
雲遲搖頭,“書離前往西南番邦之前,我與他商議了諸多事情,不止他自己做了些安排,我也安排了許多。
可是如今還出了這樣的事情,說明西南番邦之事比我們想象的要嚴重得多,怕是已經到了潰爛的地步。
”
趙宰輔道,“正因為如此兇險,殿下才不能以身犯險。
”
雲遲眉目溫涼地說,“侯爺當年前往西南番邦為姨母尋找寒症的救治之法,将西南番邦翻了個底朝天,西南番邦各小國的頭領們多年來依舊對你當年之行頗有微詞,這時前去,他們見了你,怕更是不喜,所以,侯爺不是合适人選。
而王爺關心書離生死,所謂關心則亂,怕是心神但分受些困擾,便會出差錯。
”
敬國公這時聞言出列,“臣前去。
”
雲遲看着敬國公,道,“國公素來兵謀出衆,治軍嚴謹,勇猛非常,奈何對于謀劃之事,不算精通。
對比你來說,陸世子倒是個可以用的人選,但是陸世子恐怕對西南番邦不甚了解,雖有其能,但若是前去,也難以掌控如今西南亂象。
”
敬國公聽雲遲誇陸之淩,似是十分公允的評價,不摻假個人喜怒,揣測着看來太子殿下對于太子妃喜歡陸之淩之事不甚在意,一直提着的心放寬了些,連忙道,“即便如此,多派幾個人随着我那逆子去就是了,也不是非要殿下親自出馬。
”
雲遲道,“這些年,我一直關注西南番邦諸事,對西南番邦内部境況甚是了解。
如今西南番邦出此大亂,除了我前去,怕是誰也解決不了。
”話落,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袍,“本宮稍後進宮,與父皇禀明,今夜便啟程。
”
衆人大駭,還要勸說,“太子殿下……”
雲遲擺手,“都不必說了,我意已決。
父皇近來身體已經好了,可以上朝了,我離京後,萬望諸位安守京城,輔佐父皇,萬莫讓京城和南楚内地出動蕩。
”
衆人見雲遲下定決心,隻能都閉了嘴。
太子殿下親自前去,的确是最好的人選,但他畢竟是一國儲君,身系江山。
若是出了什麼事兒,可如何是好?
一時間,衆人心頭又多了幾分憂心。
雲遲出了議事殿,見天色已經黑透了,他問小忠子,“可派人傳話回宮了?
”
小忠子裡面答話,“回殿下,一個時辰前已經派人傳話回去了,太子妃自己用了晚膳,想必是累了,很快就睡下了。
”
雲遲聞言揉揉眉心,氣笑,“她給我挖坑,今日挖到了武威侯的頭上,如今想必也聽說了西南番邦之事,估計早已經想好趁此機會将我如何拉下馬取消婚約,自然是好吃好睡好有精神了,畢竟,對她來說,我的江山,關她何事?
”
小忠子面皮動了動,垂下頭,沒了聲。
雲遲對他吩咐,“你派人回東宮給福管家傳話,讓他立即準備,就說我從皇宮出來後,便立即與太子妃一起離京。
”
小忠子猛地睜大眼睛,“殿下,您前往西南要帶上……太子妃一起?
”
雲遲點頭,放下揉眉心的手,道,“我倒是不想帶她,但怕她在我離京的這段時間,定然會說動父皇和皇祖母給她一道悔婚的聖旨或者懿旨,她的能耐我可不敢小看。
指不定我前腳走,後腳她就得手了,自然還是帶在身邊放心。
”
小忠子無言了片刻,連忙應是,“奴才這就立即派人回去傳話。
”
雲遲上了馬車,東宮的儀仗隊前往帝正殿。
皇帝自然也早已經得到了西南番邦動亂和安書離生死未明的消息,正在帝正殿等着雲遲。
雲遲來到後,将八百裡加急南疆王的親筆手書遞給了皇帝,然後又将自己得到的關于西南番邦目前詳細消息的卷宗呈遞給了皇帝。
皇帝看罷,面色沉沉,見雲遲面容如常,淡淡平靜,對他問,“你這副神情,想必已經有對策了?
”
雲遲颔首,“兒臣今夜便啟程離京,親自前往西南番邦一趟,父皇今年已經養病夠久了,明日起來上朝吧。
”
皇帝聞言倒也不顯驚異,颔首,“你去西南番邦,的确是最合适不過。
但是你有把握嗎?
西南番邦怕是比這傳回來的卷宗還要嚴峻幾分,否則以安書離的本事,不會人還沒到,便被害得如此地步。
既然那一萬兵馬是南疆王的隸屬直編營,也就是說,南疆王連軍隊自己都控轄不了了。
也許待你到達後,怕是不止這兩國動兵,也許已經血染的一片混亂了。
”
雲遲淡笑,“父皇自小培養兒臣,天下名師囊盡所學,兒臣自诩術業有成,走這一趟,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
父皇放心,這南楚的江山,兒臣就算不為自己,不為父皇,不為黎民百姓,為了故去的人,也不能丢下,且更要坐得穩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