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花顔吃飽喝足想睡覺,軟軟的錦繡被褥鋪就的紅木床,輕紗如煙的軟帳,雲遲陪着她睡時,她窩在他懷裡枕着他胳膊,睡的安然踏實。
如今,同樣是吃飽喝足,花顔昏迷得久,加之醒來又冷又餓,如今吃了飯,頂多恢複了些許力氣而已,絲毫不困乏,腦子裡滿打滿鬧地轉着心思。
“怎麼?
想着怎麼殺了我逃出去?
”統領放下筷子,冷眼睨着花顔。
花顔聳聳肩,“可能嗎?
”
統領冷笑,“知道不可能就别想。
”
花顔“呵”了一聲,也斜眼瞅着他,知道不可能,想想都不讓?
他控制着她,不殺她,還能管得住她想什麼?
她瞧着他,“你還沒說,你叫什麼名字呢?
”
她想着既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應該是與蘇子斬排着的。
統領冷着顔色不答。
花顔看他的模樣,知道問不出來,便問别的,“我們要在這墓室裡待多久?
”
統領冷冷地道,“待到你死。
”
花顔對他翻了個白眼,“你不說我也知道,不管你因為什麼原因不殺我,這墓室也隻不過是暫時躲避風頭的地方,不過,時間上不宜太久,否則,保不準雲遲找來。
你若是不想讓他找到,那麼,勢必得盡快離開。
”
統領冷笑,“他找來更好,豈不知我正等着他找來,就在這裡,殺了他。
”
花顔像看沒腦子人一樣地看着他,“要想殺雲遲,殺我是最快的法子,我們夫妻一體,你如今卻不殺我?
但又想殺他?
這是什麼邏輯?
有簡單的路不走,非走難的?
這樣都轉着過瘾?
我真懷疑,布出如此天衣無縫的陰謀來抓了我到這裡的人是你嗎?
腦子好像不夠用啊。
”
統領霎時臉上又聚上了風暴,死氣沉沉地說,“我殺他,讓你看着他怎麼死。
”
花顔笑着點頭,語氣輕松,“行啊,你若是能殺得了,那就殺呗,我看着。
”話落,她站起身,向裡面走去。
統領轉過頭,正看到她走開,眸底寒風席卷。
花顔有了力氣,不知道是因為身處險境,她的心态有了變化,還是肚子裡的小東西也是個能縮能伸的,今日,吃了飯食倒沒鬧騰她。
她沿着這一處墓室走了一圈,最後,站在了懷玉的棺木牌位前。
棺木是上好的皇室禦用棺木,四百年前的時光,塵封在這墓穴裡,木質也沒糟,鐵釘牢牢地釘着,安安穩穩地放着,一看就保存完好。
花顔立在棺木前看着,感覺那統領也走了過來,她輕聲說,“不孝子孫,不該開啟他的墓穴來打擾他。
”
統領腳步停住,“我以為,讓你死在這裡,是他樂見的。
”
花顔“呵”地又笑了一聲,“樂見什麼?
四百年前,他既先喝毒酒扔下了我,便沒想過再見我,如今投胎了幾次,身邊指不定陪着誰,哪裡還記得我?
”
統領寒聲道,“若非太祖雲舒,你是會住進來的,他興許後悔了,想見到你了呢。
”
花顔轉過身,盯着他,“我很好奇,武威候在你出生後,是打着什麼算盤将你偷偷藏起來養着的?
又都給你灌輸了什麼東西?
梁慕當初年幼,懷玉安置他時,那時後梁還沒亡國,就算知道亡國,他那樣的人,在大勢已去時,也不會讓他複國的。
一定是囑咐說讓他做個普通人,忘了梁姓,過普通人的日子,但偏偏,以如今你們的勢力,倒像是籌謀了四百年,否則不會這般深,連花家都挖不出來查不出來,倒是讓人費解了。
”
統領冷眼看着他,眼底翻湧着情緒,盯着花顔看了片刻,忽然轉身,向那處門走去。
花顔一愣,立即問,“你去哪裡?
”
統領腳步不停,寒聲道,“你不是想知道為何我不殺你嗎?
你就在這裡想吧,想明白,你就活着從這裡走出去,想不明白,你就死在這裡,不管是餓死,還是我殺了你。
”
花顔腦中飛速地轉着,一時間,卻不得章法,她追着他走了兩步,一把拽住了他胳膊,“你說明白點兒,我想明白了,你是不是就放了我?
”
“放了你?
”統領冷笑,“隻是放你出去這墓室而已。
”
花顔死死地盯着他,“你就不怕雲遲找到這裡來?
”
“昏迷三日,你便餓的要死要活。
如今再給你三日,你想不出來,也就死在這裡了。
雲遲别說三日找不來,就是再給他十日,他怕是也想不到你在這裡。
”統領寒着的臉神色笃定,“太子雲遲,不過是個監國四年的花架子而已,他手裡的那點兒東西,還不足以夠用。
”說完,他甩開花顔,走去了那扇門。
花顔被他甩開,琢磨着他的意思,沒追上去。
統領站在早先那扇門開啟的地方說了一句,“開門。
”
外面有人應是,機關開啟,統領走了出去,随着他頭也不回地離開,那扇門重新合上,再次密封了個嚴嚴實實。
她透過那扇門,看到外面昏暗的天色,似到了傍晚。
墓室裡的牆壁上有幾小顆極小的夜明珠,但年代久遠,夜明珠也蒙了塵,不甚明亮,但好歹,是有些許昏暗的光的。
她鬼門關沒踏進去,輪回門想走也沒走過,倒是不怕一個人待在這墓穴裡。
隻是,她明白地知道,統領剛剛說的話,不管是早先打定的主意也好,還是臨時起意也罷,似不像說假,讓她想明白,想明白其中的關竅嗎?
他為何不殺她?
想殺而不殺,什麼理由?
他在北地時,絲毫不心慈手軟,恨不得殺她後快,那狠辣的黑心的手法,若是她當時躲不過,指不定死了幾次。
如今不殺,也就說明,她從北地離開到如今這幾個月裡,發生了什麼?
一個籌謀亂國,不顧百姓死活,弄出白疱瘟疫的人,建設北安城地下城的人,隻要禍害了南楚江山,哪怕是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沒有半絲慈悲心腸的人。
什麼理由讓他強行地忍住不殺她?
花顔想不出。
她想不出他不殺她的理由,也想不出明明有最有效的法子,隻要殺了她,就能讓雲遲跟着一起死,南楚江山跟着一起亂,皇帝孱弱,太後年邁,諸皇子哪怕被雲遲盯着教導,但也不是他的對手,可以說,南楚江山雖不見得唾手可得,但也容易得多。
但棄最容易的法子,反而劫了她不殺,而殺雲遲,走最難的路,為什麼?
關鍵是在她?
她有什麼讓他不殺的價值?
花顔站得累了,四周掃了一圈,除了早先爬出來的那副棺材,沒有能歇着的地方,于是,她又爬進了那副棺材裡,有個地方躺着,總比沒有強。
硬邦邦的棺材闆,讓她周身都跟着冷硬,但沒受虐待,沒打掉她的孩子,總體來說,還算是個被優待的。
這麼一副空棺材,看來是真有心讓她死在這裡,不是說假的,否則,怎麼會有一副空棺材?
且這棺材還是新的,年限不久。
她不想死在這裡,那麼,唯有想個明白。
統領出了墓室後,立在墓室外,看着外面大雪紛飛的昏暗天色。
大雪一連下了三日,雖每日都不大,但也足足将地面下了三尺深,有的地方深凹處,估計已有一人多深。
南楚皇室陵寝,因四百年無人打理,方圓百裡,荒蕪得很。
哪怕是冬日裡,一眼望去,漫山遍野的野草枯草,被白雪覆蓋,一片白茫茫的荒涼。
統領負手而立,臉色比冰雪還寒,眸色鋒利深沉。
黑衣人立在他身邊,在他出來時,大氣也不敢喘,過了好一會兒,才壓低聲音開口,“統領,闫軍師已準備好了,就等您下令了。
”
“雲遲是什麼動态?
”統領問。
黑衣人道,“派了無數人找太子妃,京城方圓五百裡,封鎖的密不透風,梅疏毓帶着人搜查半壁山,有掘地三尺的架勢。
”
統領冷笑,目光看向遠處的山巒,“他搜查半壁山也沒錯,但是等他搜查到這,也需個十日八日了。
”話落,問,“侯爺呢?
”
黑衣人道,“據說被雲遲請進了東宮,咱們的人不敢妄動救人。
”
“救什麼?
”統領眼中湧上看死物一般的眼神,“他早該死了,雲遲最好殺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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