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領着花顔進了茶肆的後院,當真給她準備了一桶茶浴。
花顔舒舒服服地沐浴之後,滿身茶香,躺在小院房檐下的躺椅上曬太陽。
..
牛二立在她面前,欲言又止半晌,才憋出一句話,“少主,您怎麼來了?
太子殿下不管着您?
依舊讓您四處亂跑?
”
花顔失笑,“他以後管不着我了。
”
牛二不解。
花顔懶洋洋地說,“悔婚之後,他不再是我的誰,自然就管不着我了。
”
牛二恍然大悟。
秋月從房中出來,瞧着牛二依舊瘦巴巴如猴子的模樣,笑着打趣,“虧你叫牛二這個名字,都三年不見了,依舊沒有壯如牛,反而更瘦得跟猴子一般了。
”
牛二扁扁嘴,“成日裡喝茶,吃點兒飯食都被茶水清腸得一幹二淨,自然就胖不起來了。
”話落,他對花顔說,“少主,我待夠這個地方了,茶肆也不想開了,您如今既然是自由身了,将小的帶在身邊怎樣?
跑腿打雜,我都能幹的。
”
花顔聞言,忽然想起京中的大牢裡還關着個曾經為她跑腿的鄭二虎,她竟然将他給忘了。
她默了片刻說,“行啊,你先為我辦一件事兒,辦成了,我就準你以後跟着我。
”
牛二眼睛一亮,“什麼事兒?
少主請說。
”
花顔笑眯眯地說,“京中府衙的大牢裡關着一個叫鄭二虎的人,是東宮管家親自送進去的人,你進京一趟,去将他救出來。
”
牛二琢磨了一下,不傻地問,“少主說怎麼救?
”
花顔笑着道,“我不管你怎麼救,總之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将人救出來,不能驚動東宮,否則,别說救不出來人,就是你也得關進去。
”話落,笑看着他,“如何?
辦成了這件事兒,我就準你離開這地方。
”
牛二一拍大腿,“成,我在這小地方待了好幾年了,悶死個人,就聽少主的,去救那個人。
”
花顔點點頭,“甚好。
”
牛二好奇地問,“那個鄭二虎是什麼人?
”
秋月接過話,“是一個傻大個,有個好賭的老子,每年都欠下巨額賭資,死不悔改。
他這個當兒子的,為了滿足老子的那點兒小愛好,十分有孝心,為給老子還賭債,賣身給了少主。
”
牛二又好奇地問,“他有何本事?
”
秋月想了想說,“幫小姐搬梯子爬臨安花家的牆頭,算不算得上是本事?
”
牛二愕然,看向花顔,“少主還用人搬梯子才能上牆頭?
”
花顔無奈地說,“這三年是用的。
”
牛二這才發現花顔有些不對勁,驚駭地問,“少主,您的武功呢?
怎麼這般好像是沒了武功的模樣?
”話落,她又看向秋月,“你也是,武功哪裡去了?
”
花顔說,“封死了。
”
秋月點頭,“我的也是。
”
“這普天之下,何人能封了少主和秋月姑娘的武功?
”牛二驚異。
花顔聳聳肩,“我哥哥。
”
秋月誠然地歎氣,“是公子。
”
牛二呆了呆,問,“為何?
”
花顔哼道,“不讓我滿天下地亂跑了呗,安心待在花家,我在家裡待着,他就能出去玩了。
花家總要有人守着,除了我就是他,困住我,他就自由了。
”
牛二沒想到是這個理由,一時間哭笑不得,“那如今少主來了這裡是……”
他話音未落,一隻翠鳥飛進了小院子裡,落在了花顔肩頭,牛二打住話,花顔伸手将翠鳥從肩頭抓到手裡,摸了摸它的小腦袋,解下了綁在鳥腿上的信箋。
信箋很短,隻有一行字:“太後下了悔婚懿旨,東宮阻攔未成,我們得手,恭喜少主脫困。
安十六拜上。
”
花顔看着這行字,看了三遍,才拿着信箋大樂,“好樣的。
”
秋月上前,接過信箋,看罷,也樂了,“小姐所料不錯,如今終是心願達成了。
”
牛二湊過身,也看了清楚,啧啧兩聲,“我聽聞太子殿下是個極好的人。
”
花顔收了笑,哼了一聲。
秋月也收了笑,歎了口氣,接過話說,“太子殿下的确是極好的,對小姐也十分妥帖寬容,奈何他身份使然,站得太高了,終是不能給小姐想要的,小姐這也是為了自己的一生着想。
”
牛二嘎嘎嘴,點點頭,問,“少主打算在這裡住多久?
”
花顔站起身,道,“我來你這裡,就是為了等這封信,如今信已經收到,自然就不必待了,你為我們備兩匹馬,這就啟程。
”
牛二追問,“少主要去哪裡?
”
花顔站起身,伸手猛拍了他腦門一下,“你肚子裝的不該都是茶水嗎?
如今怎麼裝了這麼多問号?
”話落,對他說,“去桃花谷。
”
牛二眨眨眼睛,乖覺地閉了嘴,不敢再好奇地問東問西了。
出了茶肆,花顔和秋月騎上牛二備的馬,出了小鎮,向桃花谷而去。
這個小鎮距離桃花谷并不近,有三百裡路,不過花顔覺得,蘇子斬也不見得能趕在他們前面到桃花谷,畢竟他離京晚了三日,所以,她也沒太着急,與秋月二人,縱馬悠悠而行。
路上,秋月問花顔,“小姐,您肯定子斬公子一定會來桃花谷嗎?
”
花顔點頭,“一定會。
”
秋月小聲說,“若是子斬公子的寒症沒法治,您怎麼辦?
畢竟他寒症已經伴随十九年了,不同于公子的天生怪病,治的時候年歲小,治了那麼多年,終于真給治好了。
萬一子斬公子的寒症無治……”
花顔看着前方,慢悠悠地說,“有那麼多好藥,若是天不絕治不好人,就是庸醫。
我就毀了他的桃花谷給蘇子斬陪葬。
”
秋月嘴角抽了抽,同時心驚,“小姐,您不會是在開玩笑吧?
”
花顔搖頭,“沒有。
”
秋月打量花顔神色,見似乎真沒有,她暗暗地歎了口氣,“奴婢不太理解,您總共才沒見子斬公子幾面,怎麼就對他如此一往情深了?
”
花顔攏着馬缰繩,目光幽幽,“有一種人,天生就是讓人心疼心動的,蘇子斬就屬于這一種人。
”
秋月想起蘇子斬的模樣,有些能理解這話,又有些不理解,聰明地不再問了。
在花顔得到消息的同一時間,雲遲也收到了東宮幕僚傳到他手裡的消息。
太後下了悔婚懿旨,沒與皇帝商議,也未經過禮部和司禮監,便命親信萬奇帶着人暗中送去臨安花家,他們得到消息,立馬攔截,可是已經晚了,在距離京城百裡時,懿旨便被人掉包換走了,偷梁換柱走懿旨的人,是萬奇的親信之人陌三,如今正在追查懿旨下落。
雲遲看罷信函,臉色漠然,在花顔離開時,他便已經料到,定然會有這個結果了。
可是真正收到消息,還是讓他從心底湧起一陣對太後的失望。
從小到大,他對太後十分敬重,雖然說很多事情不會按照她的要求來,但是這份敬重是從内心由衷的。
如今,他是第一次,再也不想見她。
他反省地想着,也許是他錯了,他還是從心裡相信太後會念着他對花顔這份執着的心,明了他堅決的态度,會顧念與他的祖孫情分,不會如此輕易地替他做主悔婚的。
可是,終究是他低估了太後對花顔的不喜,以及在她心裡不育大于天的概念。
太後,他是為他好,但這份好,她也明白不是他要的,但還是做了。
說到底,在她的心裡,南楚的江山社稷,是他必須擔負的責任,比他的個人執着要大得多。
他不能太過任性,不能有自己的主張,不能沾染兒女情長,不能有那微薄的心意。
走帝王之路,便要無欲則剛,這是她在母後薨了之後,父皇多年來一年有大半年以藥養身,朝事兒幾乎不能擔當,一生有半生因思念母後郁結纏綿病榻,讓她得出的教訓。
帝王,不能有情。
所以,她不準許他再成為下一個父皇。
他明白,但是還是忍不住失望。
帝王之路,當真必須是孤寡之路嗎?
便不能任性嗎?
不能摻雜一絲一毫私情嗎?
才能成為千古一帝嗎?
他閉上眼睛,任心裡被濃濃的黑暗吞沒,手中的信箋在他手下寸寸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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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三更,到這一章,第一卷完,明天開始第二卷。
頂着鍋蓋寫這一卷,是我寫文以來最煎熬的第一卷。
這精神負重沒誰了,這話沒毛病!
我覺得吧,我十分勇敢,大家該表揚我,月票就投了吧,月底了,咱們的月票也不能太難看,明天我們開始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