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淩從清晨開始,一覺睡到了傍晚掌燈十分。
他醒來後覺得整個人活過來了,精神飽滿,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下地,對外面喊了一聲,“來人。
”
有東宮的内侍立即應了一聲,出現在了陸之淩的面前,“陸世子,您有什麼吩咐?
”
陸之淩問,“太子殿下呢?
”
“殿下還在議事殿議事,還沒有回來。
”内侍回話。
陸之淩探頭向窗外瞅了一眼,寒風凜冽,天空飄着雪花,這個冬日裡就沒有幾日晴天,隔三差五的飄雪。
他撓撓頭,“擡一桶水來,我需要沐浴換衣。
”
内侍應是,立即去了。
不多時,兩個壯漢擡了一大桶水送入了屏風後,内侍捧了一疊衣物進來給陸之淩,“陸世子,這是讓禦衣局根據您的身量送來的新衣。
”
“多謝。
”陸之淩想着東宮人的動作就是幹脆利落且速度,他道了謝,拿着衣物進了屏風後。
半個時辰後,陸之淩沐浴出來,換了新衣,重新打理了淩亂的頭發,衣着光鮮,人模狗樣地走出了房門。
内侍跟着他走了幾步,小心翼翼地說,“陸世子,殿下還沒回來呢。
”
“嗯,我不等他了。
”陸之淩擺擺手,“太子殿下回來後,你說一聲,就說我去找蘇子斬喝兩杯。
”
内侍應了一聲,止住了腳步,暗想着陸世子回京後還沒回家吧,先來東宮,睡了一日,晚上了還要去見子斬公子,難怪敬國公整日裡挂在嘴邊罵他,誰是他老子也忍不住想罵他。
陸之淩不知道小内侍心裡所想,優哉遊哉地出了院子,正碰到了福管家。
福管家見到他後立即見禮,“陸世子,老奴正要來問,您是否先用晚膳?
殿下怕是沒這麼早回來。
”
陸之淩擺手,“不了,我去找蘇子斬。
”話落,對他問,“福伯,蘇子斬是回府了?
還是在哪裡?
”
福管家立即說,“子斬公子回京後便回府住了。
”
“嗯。
”陸之淩點頭,幹脆地向外走去。
福管家想了想,追上兩步,小聲說,“敬國公府派人來問了幾次,問您什麼時候回府?
”
陸之淩停住腳步,眨巴了兩下眼睛說,“是我爹派人來問的,還是我娘派人來問的。
”
福管家愣了一下說,“似乎是國公夫人。
”
陸之淩立即說,“我娘再派人來問,就說我有要事兒,明早回去陪她用早膳,讓她今日别等我了。
”
福管家應了一聲是。
陸之淩想了想,幹脆地不走正門,利落地翻牆出了東宮。
福管家在寒風中立了一會兒,也想着怪不得敬國公罵陸世子,誰家有這麼一個進了家門不先回家的主,也會打罵一通。
陸之淩一路冒着寒風悄悄從東宮去了武威侯府,直接熟門熟路地翻牆進了子斬公子的院落。
青魂剛要出劍,陸之淩說了一句“是我”,青魂收回劍,立即對陸之淩見禮,冷木的臉上難得見了幾分笑意,“公子方才還說陸世子今晚必來找他,他正等着您用晚膳呢。
”
陸之淩聞言大樂,“這個家夥倒是懂我想他的醉紅顔了。
”說着,大步向蘇子斬的屋子裡走去。
蘇子斬正坐在窗前翻閱戶部的卷宗,這兩日,他幾乎将戶部的卷宗翻閱了個遍,雲遲讓他接管戶部,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這些年戶部乃六部之重,這麼重要的部,背後之人若籌謀的早,在這朝堂根基紮的深,豈能放棄往戶部安插人?
聽到外面的動靜,蘇子斬擡頭向外看了一眼,熟悉的人影從窗前一閃,轉眼就來到了門外,大手一揮,珠簾一陣噼裡啪啦地響,陸之淩邁着大步進了屋。
蘇子斬見他進屋,放下了手中的卷宗,對外吩咐,“牧禾,吩咐人端飯菜來,再拿一壇醉紅顔。
”
“是。
”牧禾應聲,立即去了。
陸之淩上上下下打量了蘇子斬一眼,揚了揚眉,補充了一句,“一壇醉紅顔不夠,拿兩壇。
”
牧禾止步,看向蘇子斬。
蘇子斬挑眉,“喝了兩壇,你今晚還能走得出我這院子回國公府?
”
陸之淩幹脆地說,“不回了,就歇在你這院子裡,明日一早再回,今日與你一醉方休。
”
蘇子斬聞言沒意見,示意牧禾,“去拿吧!
”
牧禾連忙去了。
陸之淩來到桌前,将蘇子斬渾身上下瞧了個遍,一屁股坐下身,翹着腿說,“從小我就以為早晚有一日我會失去你這個兄弟朋友,眼看着你寒症不治而亡,大約你死了,我也不必總念着你的醉紅顔了。
沒想到啊,你命不該絕,果然是此理。
”
蘇子斬懶洋洋地瞅了陸之淩一眼,“我以前也總想着,在我沒死前,你已經受不了國公爺管你,離家出走再不回京了。
沒想到,不喜京城不喜朝局的你,如今手握重兵,号令三軍,果然人生變數太大,全看天意。
”
陸之淩哈哈大笑,“說的正是,你不也是一樣?
不喜入朝,不也入朝了?
與太子殿下從小相看不順眼到大,如今反而和睦了。
我回京這一路,都在聽人議論太子殿下和你。
”
蘇子斬淡笑,“身為太子,他不容易,我不為他入朝,不過是為了花顔所為的他與南楚江山罷了。
”
陸之淩聞言一陣欷歔,“說句不中聽的話,若非你身上的寒症,你與我妹妹如今大約會走馬揚鞭,泛舟碧波,行走天下,遊遍山河,怕是好不惬意。
哪裡像如今這般,她為了太子殿下不惜深受重傷将南楚江山擔在肩上一半,你為了她,踏入朝堂攪進深水困入局中。
”
蘇子斬輕嗤,“果然是不中聽的話,如今還說這些做什麼?
若沒有我身上的寒症,蘇子斬未必是如今的蘇子斬。
而她若非為了我的寒症前往南疆蠱王宮,也不見得與你八拜結交讓你得了便宜多一個妹妹。
”
陸之淩噶了噶嘴角,“說得也是。
”話落,他感慨,“到底她與雲遲是天定姻緣。
”
蘇子斬不置可否。
他沒與花顔說的是,在她送回蠱王書信一封告知他答應嫁給雲遲的兩日後,花灼給他蔔了一卦,那一卦顯示,他若是奪,花顔的天定姻緣到底是雲遲還是他,還真說不定。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若是奪,便是山河動蕩,九州染血。
所以,他在北地時才與花顔說,他不是沒想過奪,但做不到去奪。
花顔一定不願意看到江山飄搖,四海塗炭。
他放棄了,聽從花顔的安排,無論是對雲遲,對花顔,還是對他,亦或者是對天下萬民,都是好事兒。
“在想什麼?
”陸之淩話落,不見蘇子斬說話,對他揚眉。
蘇子斬莫名地笑了笑,淡淡道,“在想國公若是知道你回京後不回家,在東宮睡了一日不說,晚上來找我喝酒準備徹夜不歸,一定會氣的拿軍棍打死你。
”
陸之淩翻了個白眼,“我在與你說話,你卻在想我被打?
”話落,他忽然古怪地看着蘇子斬說,“你何時學了花顔的一副做派,不着調的很了?
你這難道也這副樣子出現在太子殿下面前?
他怎麼沒拿劍劈了你?
”
蘇子斬斜倚着桌子,一手擱在桌案上,一手輕叩着桌面,聞言懶洋洋地笑,“是嗎?
很像?
”
“嗯,有幾分像,隻要熟悉的人,都不難看出來。
”陸之淩肯定地點頭。
蘇子斬忽然笑的很歡暢,“這樣最好,以前她剛踏入京城,在順方賭坊破賭局時,我便覺得她特别的很,天下女子,怕是隻她一人。
後來随她離京去了桃花谷,再之後解了寒症去北地,隻有她想做的事兒,一行一止,沒有她委屈自己的時候。
與她相處時日長了,便學了她幾分随性,果然自在的很。
”
陸之淩誠然地點頭,“嗯,你這樣看起來果然比以前冷冰冰的樣子舒服多了。
”
蘇子斬淡笑,“我以前想不開,總鑽牛角尖,凡事喜歡走極端,後來從花顔身上明白,人生一世,自當怎麼自在怎麼來,在自在中堅定不移的走每一步路。
”
陸之淩感慨,“南楚山河志,有朝一日,會記她一大功。
”
牧禾帶着人端來了晚膳,抱了兩壇酒來,放在了蘇子斬和陸之淩面前一人一壇。
陸之淩聞到酒香,打開瓶塞,直接将大壇拎起來,豪爽地說,“來,為我們将來都在南楚山河志名垂青史。
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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