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遲不敢讓花顔獨自騎馬,依舊與她共乘一騎。
騎馬哪怕再慢,到底也比馬車快上許多。
不知是花顔與肚子裡的孩子說的話管用了,孩子聽見了,乖巧了起來,還是天不絕的安胎藥和花顔本就歇過來沒那麼累了,總之,這一騎馬,就騎了半日,日落時分,行出了三百裡地。
“前方,再有兩百裡,就出荒原山了。
”安十七去前面打探消息,轉了一圈,打馬回來,對花顔問,“少主,累不累?
前面再走三十裡,就是慶遠城了。
”
花顔搖頭,“不累,繼續走吧。
”
安十七看向雲遲。
雲遲低頭,見花顔臉色已漸漸發白,“還是稍事休息一下。
”
花顔攥住雲遲的手,緊緊地握了一下,盯着前方說,“我似乎聽到後方有馬蹄聲傳來,怕是蘇子折追上來了。
走,趕緊的。
”
安十七一聽,立即凝神靜聽,“沒有啊,沒用動靜的。
”
雲遲聞言也凝神靜聽片刻,同樣沒聽到動靜,不過她相信花顔,自從她武功盡失後,偏偏感官強大,他立即雙腿一夾馬腹,“走。
”
安十七不敢耽擱,立即打馬帶着人跟在身後。
雲遲到底有所顧忌,不敢快騎,行出十裡地後,後面果然傳來隐隐的馬蹄聲。
聽馬蹄聲響不絕于耳,踏踏之聲震動大地,可見人數之重。
安十七的臉此時也白了,當即勒住馬缰繩,“少主,你們走,我斷後。
”
“都有,進了城再說。
”花顔斷然清喝。
安十七咬牙,又打馬跟上。
前方城池在即,進了城,總有花家的人可調動,他伸手入懷,揚手放出了一枚緊急信号。
信号彈在半空中炸開,一朵墨色煙花。
追在後方的蘇子折見了,冷眼狠厲地笑,追出荒原山八百裡,總算将他們給追上了。
他一手握着馬缰繩,一手扣住了腰間的劍柄,腦中已經想好了怎麼殺了雲遲。
是萬箭穿心呢!
還是一劍穿個透心涼,還是千刀萬剮将他剁成碎片。
讓花顔眼睜睜地看着,他是怎麼殺了雲遲的,讓她竟然敢走敢跑,那麼,就讓她親眼看看她走的跑的代價。
她要死,他就成全她。
這時,花顔的肚子忽然痛了起來,她忍耐了片刻,但感覺小腹一陣鑽心的疼,有什麼流了出來,她臉色霎時慘白,再不敢動,對雲遲道,“停下。
”
雲遲低頭看着她,見她臉色白如紙,面色霎時也白了,當即勒住了馬缰繩。
“抱……抱我下馬……”花顔一動也不敢動,捂住小腹,“快,拿……安胎藥來……”
雲遲立即抱着花顔下馬,這時,看到她身前的裙子染了血,身子猛地一震,抖着手,一手抱着她,一手連忙拿出了安胎藥給花顔吞下。
花顔一連吃了三顆安胎藥,但抵不住小腹一陣陣的疼痛,她恐慌地抱住雲遲手臂,“雲遲……怎麼辦……見紅了……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雲遲這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心中跟她一樣慌亂,但還是勉強定住心神,“别怕。
”
安十七立即說,“殿下,你抱着少主快走,城内有大夫。
我攔住蘇子折。
”
雲遲抿唇點頭,這時再容不得說什麼,抱起花顔。
他剛奔出兩步,花顔立即說,“等等。
”
雲遲低頭看着她。
花顔白着臉說,“前方,似有兵馬來……”她将心中的慌亂揮去,勉強凝神靜聽,片刻後,肯定低點頭,“是有兵馬,很多,難道是十六和蘇輕楓帶着兵馬來了?
”
雲遲目光看向前方,沒見到動靜,低聲說,“先不管了,我帶你去城内找大夫。
”
花顔點點頭,忍着疼痛,在雲遲的懷裡縮成了一團,任他抱着向前奔去。
果然,雲遲奔出一段路後,便看到前方慶遠城有黑壓壓的兵馬急行軍般地奔來,打着南楚的旗号,當前兩人雖然距離得遠,但還是能依稀辨認出來,正是安十六和蘇輕楓。
雲遲松了半口氣,“果然是他們,幸好來得及時。
”話落,低頭看花顔,慌亂地說,“别怕,據我所知,孕婦見紅,是動了胎氣,若是救治的及時,是能保住胎的。
”
花顔白着臉點點頭,她如今隻祈禱,這個孩子能保下,若是能保下,讓她做什麼都行。
後方,安十七、雲暗、鳳凰衛一字排開橫劍攔在路中間,等待着蘇子折縱馬走近。
安十七看着蘇子折不止帶了一批暗衛,還帶了上萬兵馬,臉色有些白。
無論他、雲暗、鳳凰衛這些人武功有多高,但是對付上萬兵馬,也擋不住。
他們此時隻能豁出去能擋一時是一時了。
蘇子折來到近前,臉上露出勢在必得陰狠的笑,勒住馬缰繩,揮手,“給我放箭,将他們……”
他說着,話語猛地頓住,眼睛直視前方。
安十七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此時也忽然聽到了後方有馬蹄铠甲聲,大地震動,比蘇子折帶來的人聲勢要大很多。
他猛地回頭看去,隻見身後的官道上,先是露出了一面南楚的星旗,迎風招展,緊接着,黑壓壓密密麻麻的士兵露出了頭。
他頓時大喜,對雲暗說,“是十六哥,救兵來了,來的太及時了。
”
雲暗也露出喜色,救兵來了,殿下和主子就得救了。
安十七此時不怕了,對着對面的蘇子折揚聲大笑,“蘇子折,你白長了一張與子斬公子一模一樣的臉。
但你比他差遠了,你這張臉,讓人看着實在惡心,不如找個大夫,給自己重新換一張臉,也免得出來惡心别人。
”
蘇子折看着安十七,眼神如看一具屍體,片刻後,他果斷地一揮手,“撤!
”
他隻說了這一個字,便打馬轉頭,身後跟着他的晉安帶着人也連忙打馬轉頭。
隻看救兵不少于二十萬,而他們隻帶了上萬兵馬,是萬萬碰不得,沒能早一步追上截住人,唯今之計,隻能撤了,否則,一旦大軍來到近前,他們便走不了了。
安十七心中暢快,很想此時調兵反截住蘇子折,奈何他太果斷,跑的太快,帶着的人又都是輕騎兵,就算追怕是也截不住,隻能作罷。
他調轉馬頭,對雲暗說,“走,看看少主怎麼樣了?
”
如今,隻盼着小殿下能保住,折騰了這麼久,可千萬不能這個時候保不住。
否則少主該有多傷心,她是那麼想要一個孩子。
安十六隐約看到兩個人影,待辨認出是雲遲抱着花顔,當即打馬,一馬當先地迎上二人,來到近前,見二人皆臉色發白,喊了一聲,“殿下,少主。
”
雲遲停住腳步,看了安十六一眼,對他說,“快,去城裡找大夫。
”
安十六一聽,再看到花顔染血的裙子,便知道不好,臉也白了,立即說,“軍中帶着大夫了,我來時生怕殿下救出少主,少主禁不得奔波受不住,便帶了大夫。
”
“快讓他來。
”雲遲聞言一喜,他鮮少喜形于色。
安十六點頭,連忙打馬折了回去,對着軍中說,“韓大夫呢?
快,讓他趕緊來救少主。
”
蘇輕楓聞言看了前方一眼,也知道情況,跟着安十六喊了一聲,對身邊副将說,“快,讓韓大夫趕緊來救太子妃。
”
副将立即去後面找人了。
不多時,韓大夫提着藥箱匆匆來到軍前,安十六也顧不得說話,一把将他拽上了馬背,馱着他向雲遲和花顔打馬走去。
來到近前,安十六将韓大夫放下,催促,“趕緊的。
”
韓大夫被馬颠簸的四葷五素,勉強站穩後,也顧不得胃裡翻騰,見了雲遲和花顔的模樣一驚,連忙放下藥箱,上前給花顔把脈。
花顔是認得這位韓大夫的,昔日,在兆原縣,他被蘇子斬拿住,審問了一番,沒想到如今他被安十六帶在了軍中。
她有氣無力地将手遞給韓大夫。
韓大夫連忙拿出帕子,蓋在她手腕上,隔着帕子給她把脈。
雲遲緊緊地盯着韓大夫,生怕他張口說出什麼不好來。
這時,蘇輕楓已帶着大軍來到,停到雲遲面前,翻身下馬後,也不敢打擾。
過了片刻,韓大夫撤回手,對緊盯着他的花顔和雲遲拱手,抹了一把汗說,“太子妃奔波勞累,心急焦躁,加之氣體本就虛弱,動了胎氣,幸好及時服用了安胎藥,保住了胎兒,不過需卧床休養半個月,不可再颠簸勞累,方可真正保胎兒無恙。
”
花顔聞言伸手緊緊地抱住了雲遲,幾乎喜極而泣,“雲遲,你聽到了嗎?
孩子沒事兒……”
雲遲溫柔地點頭,“嗯,聽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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