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疏延聞言一愣。
蘇子斬盯着他,“你要如實告訴我,我有要事兒找他,事關北地之事。
”
梅疏延一聽他說北地,又從雲遲口中得知雲遲此行就是要去北地,他也知道雲遲重用蘇子斬在北地行事,立即回過神,連忙說,“在,太子殿下如今就歇在府衙内,不過他說歇兩個時辰就走,我多留了他一個時辰,如今正要到了。
”
“哦?
”蘇子斬挑了一下眉,頓時笑了,“不枉我騎了日行千裡的良駒趕到這裡來攔截他。
”
梅疏延又是一愣。
蘇子斬立即說,“帶我去見他。
”
梅疏延拿不準蘇子斬這一笑的意思,但也不敢耽誤,立即帶了蘇子斬去見雲遲。
雲遲此時已醒了,掐着點起來,準備趕路。
聽到外面的動靜,他蹙眉,問,“雲影,何人又來了?
”
雲影探頭向外瞅了一眼,有些驚異,立即回話,“回殿下,子斬公子。
”
“嗯?
”雲遲一怔,本打算喝一口熱茶就趕路,聞言身子騰地站起,擡步就向外走。
他走到門口,梅疏延也已經領着蘇子斬來到了門口。
蘇子斬見到雲遲,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呵”地一聲笑了,“我果然沒猜錯,知道北地之事,你勢必會離京前往北地。
怎麼着?
還真是不要江山不要命了?
”
雲遲擰着眉看着蘇子斬,沉聲問,“你怎麼來了這裡?
她呢?
”
蘇子斬随手解了披風,對他說,“我趕了半夜一日的路,飯沒吃一口,水沒喝一口,就是在這裡堵你,如今沒力氣跟你說話。
”
雲遲聞言盯了他片刻,讓開門口。
蘇子斬不客氣地進了他的下榻之處。
梅疏延聽了蘇子斬的話,連忙對近身人吩咐,“快去吩咐廚房備膳食,要快。
”
蘇子斬進了門口,聽到之後,頭也不回地說,“來一壺酒。
”
梅疏延立即補充,“再拿一壺酒來。
”話落,他反應過來他來時下馬與他說話也咳嗽了,立即說,“你染了風寒,不宜飲酒。
”
蘇子斬輕嗤了一聲,“多大的事兒,能的。
”
梅疏延沒了話。
雲遲跟着蘇子斬進了屋。
梅疏延想了想,沒跟進去,想着二人說的必定是大事兒,他這兩位表弟,他哪個都惹不起。
隻在外面看顧着,别打起來好了,另外還要讓人仔細守好城守府,雖這兩個月他已在兆原紮下了些根基,但也不敢十全保證安全,以防萬一。
蘇子斬進了屋,看到桌子上的茶壺,伸手試了試水溫,擡手拿起茶壺,對着壺嘴,揚脖一氣猛灌。
雲遲随後走進來,看到他的舉動,又蹙了蹙眉。
蘇子斬喝了大半壺茶,似肚子暖了些,一屁股坐下,對他挑釁地說,“是不是看我這舉動特不順眼,特熟悉。
”話落,他補充,“跟花顔學的。
”
雲遲臉色發沉,緩緩坐下身,看着桌案對面的蘇子斬,他懶散地坐着,翹着腿,他有半年多沒見他了,自從西南大亂,安書離與他定的計劃,他依照計劃趕赴西南,就再沒見過他。
如今他寒症得解,似乎也變得與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這種不一樣,他說不出來,但他的行止做派,他卻很熟悉,因為隐隐約約很像花顔。
他也顧不得二人之間的那些扯不清的糾葛,盯着他問,“本宮問你話呢?
她呢?
”
“想知道?
”蘇子斬冷哼,“那等我用完晚膳再說,餓得很,沒力氣告訴你。
”
雲遲薄怒,但是面前這人是蘇子斬,他也隻能按壓下,自小二人就不對付,蘇子斬不怕他翻臉。
蘇子斬身子靠在椅背上,整個人如一直懶洋洋的大貓,欣賞着雲遲強壓的怒火,他一路奔波,心裡始終壓着一股郁氣,如今見雲遲想發作又忍着他的臉色,總算舒服了些。
對于花顔,他這一輩子算是栽了,但對于雲遲,他也許比他栽的更厲害。
不多時,有人送來飯菜,四個熱菜,一大盆米飯,一壺酒,端上桌,熱氣騰騰的,滿室香味。
蘇子斬早餓得狠了,直接将那一大盆米飯挪到自己面前,拿着筷子,扒拉了一大口米飯,就着四個菜,一壺酒,風卷殘雲起來。
雲遲坐在蘇子斬面前,看着他狼吞虎咽地用飯菜,一腳踩在地面上,一腳踩在椅子上,不止坐相不雅,吃相也不雅觀。
他毫不懷疑若是桌子矮的話,他會踩在桌子上。
曾幾何時,蘇子斬變成這般模樣了?
在他的記憶裡,蘇子斬少時是君子端方,德修善養,十分知禮守禮的人,五年前姨母無故死在東宮,武威候娶了柳芙香,他一人單挑了黑風寨,性情大變,心狠手辣,讓很多人都怕他,但也也不是這樣沒型沒樣。
他暗暗地想着花顔若是餓得很了,估計也是這副模樣,心裡就如打翻了油壇子,火苗蹭蹭地燒了起來,燒的他五内俱焚。
蘇子斬轉眼間便喝光了一壺酒,又将飯菜卷進肚子裡大半,才擡起頭,抽空瞅了雲遲一眼,見他臉色發黑,他心裡冷哼了幾聲。
雲遲到底沒說話,耐心地等着蘇子斬吃完。
蘇子斬吃了大半盆子飯,四個菜被她扒拉幹淨,然後筷子一放,轉身就三兩步地去了不遠處的踏上,四仰八拉地一趟,閉上眼睛,似吃飽喝足就要睡去。
雲遲見他如此行止,徹底惱了,騰地站起身,咬牙切齒地看着他,“蘇子斬!
”
蘇子斬當沒聽見。
雲遲擡手對着床榻劈出了一掌,“你給本宮滾起來。
”
蘇子斬身子一滾,換了個地方。
雲遲一掌劈空,緊接着又劈出了一掌。
蘇子斬又換了個地方,眼皮都沒睜開,但翻滾的動作卻極其利落快速。
雲遲氣急,前兩掌留着客氣,這一掌再不留客氣,實打實地對着床鋪上的人砸了過去。
“砰”地一聲,床榻禁不住雲遲的掌風,應聲塌了。
蘇子斬一個鯉魚打挺,下了地,睜開眼睛,抱着膀子,斜眼看着雲遲,“你消停點兒,我困的沒力氣與你打架。
”
雲遲震怒,“本宮問你她呢?
你若是不好好回話,再推三阻四不答,今日便困死你算了。
本宮的耐性是有限的。
”
蘇子斬見雲遲真被他惹火了,懶洋洋地說,“她在北安城呢。
”
雲遲更怒,對他質問,“你将她丢在北安城,你回來做什麼?
”
蘇子斬臉色也一下子難看起來,冷眼看着他,“這我要問你,你若是不來北地,我豈能被她打發來攔住你?
你知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便這般不管不顧地跑出來。
你一不懂醫術,二沒有盤龍參,你去北安城做什麼?
找死嗎?
”
雲遲眯起眼睛,抓住重點,“是她讓你來半路攔截本宮的?
”
蘇子斬冷笑,“她為了你,為了你南楚的江山天下,恨不得長三頭六臂幫你肅清四海宇内。
你倒好,自己身為太子儲君,卻不做儲君該幹的事兒,隻一味地兒女情長,你可真是有出息。
”
雲遲繃着臉,一時不說話。
蘇子斬嘲諷地看着他,“怎麼?
不說話了?
覺得理虧了?
雲遲,你還有什麼本事?
你隻有霸道強硬哄女人有本事吧?
我看你是暈了頭了,如今是什麼時候?
朝局是什麼情形?
北地是什麼狀況?
你難道不知道?
你出京去北地做什麼?
隻負責陪着她死嗎?
若你是這樣打算的,那她才真是瞎了眼答應嫁給你。
”
雲遲沉着臉不語。
蘇子斬不客氣地繼續說,“你别忘了,自出生起你就是南楚太子,肩負着就是南楚的江山天下?
這天下是你的,不是别人的,你休要推給别人。
哪怕花顔死了,你不治理好南楚的江山,不讓天下萬民安定,你也沒臉陪着她下九泉。
”
雲遲終于開口,“你說夠了沒有?
”
“沒說夠呢。
”蘇子斬諷笑,“你這便不愛聽了?
沒人罵過你對不對?
我告訴你,花顔讓我來攔住你,就是讓我罵醒你,罵不醒你,就打醒你。
她不希望你将她看得比南楚江山還重。
千秋萬載,她也不想做那個毀江山社稷的女人。
四百年前,她為了臨安花家世代安穩,放太祖爺從臨安通關,已覺得愧對後梁天下,至今是她的心結。
如今你若為了她重過天下,有朝一日放棄天下,你覺得她會高興?
愚蠢。
”
“那你說本宮該如何?
”雲遲沉沉地問。
蘇子斬平平地說,“回你的東宮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