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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 理解

花嬌 吱吱 5982 2024-10-29 13:59

  如果不是相信佟大掌櫃,郁文也不會在去找他的時候就把事情和盤托出了。
郁棠調查衛小山這件事在常人眼裡是很出格的,但從郁文心裡來說,他實際上很驕傲,覺得留在家裡的女兒若是不能支應門庭,就算是招個上門女婿進來,也不過生兒育女,開枝散葉,繼承了郁家的姓氏而已,一旦他們夫妻兩人駕鶴西去,郁棠未必能管束得好女婿和子女,到時候苦的還是郁棠。

  佟大掌櫃問他郁棠是否知道衛小山的事,他猶豫了幾息功夫,就坦白地告訴了佟大掌櫃:“知道。
而且發現不對勁的就是她。
想辦法去調查小山的事也是她。

  佟大掌櫃驚訝極了,但仔細想想,這小姑娘敢到裴家開的鋪子裡來晃點他,就不可能是個膽子小的,驚訝之後,反而笑了起來,對郁文道:“你這個閨女倒是與衆不同。
”随後又想到衛小山的死,不由替這孩子惋惜起來。
隻是衛小山已經不在了,再說這類的話,隻會讓人更難過,千言萬語都化成了一聲歎息,道:“也算是小山的福氣,能讓他死得不冤枉。

  可若是沒有遇到他們家阿棠,應該不會遭此劫難吧?

  郁文此刻突然有點明白郁棠的心情,明白郁棠為什麼會冒那麼大的危險也要查清楚衛小山的死。

  想到這是他教出來的女兒,他不由得挺了挺脊背,和佟大掌櫃商量:“您是有見識的,自然會這樣誇她,怕就怕……”裴三老爺不這麼想,郁文在心裡思忖着,不好當着佟大掌櫃的面非議裴宴,隻得委婉地道:“最近不是有很多人說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嗎?

  佟大掌櫃倒不了解裴宴對此的看法,他微微愣了愣,道:“你放心,我見到三老爺,會斟酌着看怎麼跟三老爺說的。

  郁文松了口氣。

  佟大掌櫃去回裴宴的話:“郁小姐是知道這件事的。
郁家覺得很對不起衛家,所以一直在暗中調查這件事。

  裴宴正在練字。

  長長的楠木書案上攤着微微發黃的宣紙,花觚裡供着的是白色的山茶花,湘妃竹的湖筆整整齊齊地挂在紫檀山水筆挂上,古樸中透出歲月的幽遠。

  “這麼說來,郁小姐也是同意請我來做中人的?
”他悠閑地抄完最後一筆,将手中的筆擱在了書案上的筆山上,接過小書僮阿茗遞過來的熱帕子擦了擦手,很随意地道。

  佟大掌櫃卻語塞,半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郁家的事自然是由郁文當家作主,誰家的女兒能越過父親抛頭露面的?
可聽三老爺的意思,這件事還得看郁小姐的意思。

  三老爺雖然才剛剛接手裴家,可到底是裴家的宗主。
能請了他出面做中人,郁家感激涕零還來不及呢,郁小姐一個姑娘家,難道還敢有什麼異議不成?
就算是郁小姐有異議,三老爺難道還會看郁小姐行事不成?

  佟大掌櫃有點看不懂這是什麼架勢了。

  裴宴看着明了地笑了笑。

  佟大掌櫃估計根本不知道郁小姐是個怎樣的人。
也難怪,除了他,又有幾個人能三番兩次地碰到正好在做怪的郁小姐呢?

  他也不等佟大掌櫃明白了,又道:“李家的人求親不成,害了和她相親的人,郁家不報官,卻請我做中人,他們可曾想過會有什麼結果嗎?

  别的不說,至少臨安城裡的那些鄉紳多半都會知道這件事。
就算這件事是李家的錯,可世人多半會把過錯算在女子的頭上,覺得若不是女子不知道收斂,又怎麼會惹得男人生出嫉妒之心,以後郁家小姐想嫁到這樣的人家,或者是嫁到與他們有姻親關系的人家都會很困難了。

  這下子佟大掌櫃明白了。

  他不由暗中舒了口氣。

  他就說,怎麼三老爺給他們郁家做中間人,郁老爺什麼意思不重要,卻要問郁小姐的意思?

  原來是擔心郁小姐年紀小,不知道輕重。

  隻要三老爺不是誤會郁小姐對李家所做之事無動于衷就好。

  佟大掌櫃忙道:“聽郁老爺的意思,這件事本來應該是要報官的,可您也知道,湯知府這個人是不怎麼喜歡管事的,他們是怕……讓真正的兇手毫發無損,逍遙法外,連個知道的人都沒有。

  也就是說,郁家是知道就算有證據證明李家指使人行兇,請他出面做中間人,也很難讓兇手伏法。

  李家畢竟隻有兩個兒子,這件事若是李竣指使的還好說,若是李端指使的,李家估計甯願讓李竣背鍋也不可能讓李端伏法。

  阿茗端了茶點進來。

  裴宴請佟大掌櫃喝茶,自己則慢悠悠地坐在了大書案後面的太師椅上,重新拿起了筆,道:“那我就來做這個中間人好了。

  佟大掌櫃沒想到裴宴就這樣答應了,喜出望外,忙起身向裴宴道謝。

  裴宴笑道:“你也别謝早了,郁家人别到時候怨我就好。

  “怎麼會!
”佟大掌櫃急急地道,“這其中的厲害郁老爺都知道的,不然也不會來求您了。
郁老爺跟我說過,不求這件事能有個什麼結果,隻願大家能知道李家都做過些什麼就滿足了。

  裴宴點頭,笑道:“這倒沒什麼問題。

  佟大掌櫃謝了又謝,走的時候不免感慨:“郁老爺現在還不知道怎麼為難呢,衛家那邊,在您做中間人之前,怎麼也得交待一聲啊!

  裴宴聽着突然生出幾分好奇心來,吩咐裴滿:“你看着點,到時候告訴我一聲。

  裴滿應諾,心裡卻止不住地犯嘀咕。

  他從前是三老爺的管事,從來隻管三老爺身邊要緊的事,就是之前死了的大總管,也因為三老爺的強勢,管不到他頭上來。
三老爺繼承宗主之位後,他明面上接手了大總管的差事,實際上還是以三老爺身邊的事為主。
三老爺的目光,也從來不是這座小小的臨安城。

  什麼時候一個普通人家的小事也歸到他手頭上來了?

  裴滿搖了搖頭,雖然滿心狐疑,但還是盡心盡責地派人盯着郁家。

  郁文那邊的确在頭痛怎麼跟衛家說這件事,沒想到打破僵局的卻是衛小川——他把衛小山之死的真相告訴了父母。

  衛老爺和衛太太傷心欲絕,知道消息最開始的那一瞬間雖然紛紛生出悔意,覺得要是當初沒有和郁棠議親就好了,可等到理智回籠,又為自己剛剛生出的那一點點悔意羞慚不已。

  郁家也是受害者。

  正常的人誰會因為求親不成就殺人?

  這樣一想,反而愈發覺得郁棠、郁家人的好,不僅沒有在事發之後顧及到女兒的名聲隐瞞這件事,更是積極主動地調查兇手,并且想辦法懲戒兇手。

  夫妻倆痛罵李家一場後紅着眼睛商量,覺得這件事不能就這樣隻讓郁家自己出頭,他們的兒子,不知道死因也就罷了,知道了,怎麼也應該和郁家一起,向李家讨個公道才是。

  衛老爺把這件事告訴了長子衛小元,之後帶着衛小川去了郁家。

  郁文一見衛老爺就慚愧地不知道手腳往哪裡擺放,紅着臉給衛老爺道歉。

  衛老爺剛剛哭過,紅着眼睛安慰郁文:“你們家也沒有想到會遇到這樣一家瘋子。
你們家姑娘還好吧?
出了這樣的事,她應該是最傷心的了。
你跟她說,我們家都是明理的人,不會怪她的,讓她安心去我們家串門。

  郁文還有什麼話可說。

  郁棠這兩天說是乖乖的聽他責罰好好地在寫字,可神情卻始終恹恹的,想必心裡也很不好受。
如今衛家忍着失子之痛還來勸慰郁棠……他深深地朝着衛老爺鞠了一躬。

  衛老爺忙将郁文扶了起來,心裡想着,可憐天下父母心,一時間竟然覺得和郁文前所未有地親近起來。
他索性好事做到底,吩咐衛小川:“小五,我看還是你去說吧!
你好好跟你郁家姐姐說說話。

  衛小川闆着臉,嚴肅地颔首,去找郁棠去了。

  郁棠知道裴宴答應做中間人之後,長長地舒了口氣。

  既然證實了這件事是李家做的,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明着對付不了李家,她就暗着來。

  隻是現在還不知道李家到底是誰拿的主意害死了衛小山?
還有就是輿圖,前世的李家肯定是拿到手了的,不然他們不可能突然做起海上生意來。

  今生他們休想!

  郁棠開始仔細回憶前世的事。

  比如說,林氏娘家的那些子侄來李家做客的時候都曾經說過些什麼話,發生過什麼事,李家平時都給哪些她陌生的人家送過節禮,林氏又和哪些人家的太太、夫人走得近。

  這些看似很細枝末節的事,卻能告訴她李家的關系網,讓她想辦法抽絲剝繭,找到李家前世發迹的緣由。

  現在第一件事,就是那幅輿圖。

  郁棠練完當天要練的大字,就将那幅輿圖攤在書案上,仔細地觀察着。

  衛小川敲了幾次門她都沒有聽見,直到衛小川在外面喊她,這才回過神來,去開了門。

  “姐姐,你還好吧?
”他怕自己的傷心引得父母更難受,一直忍着的淚水,在見到了和他同謀又讓他覺得非常厲害的郁棠面前,終于崩潰般落下淚來,哽咽道,“我家裡人都知道了,說到時候和你們家一道去裴家。

  郁棠還是第一次看見衛小川像個小孩子一樣地哭泣,她不禁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拿了帕子給他擦眼淚:“我們是去評理的,又不是去打架的,要那麼多人幹什麼?

  她直覺地認為裴宴并不是個喜歡熱鬧的人。

  “裴三老爺這次能幫我們,我覺得挺意外的。
”她怅然地道,“我們到時候聽他的就是了。

  前世,裴宴好像隻給人做過兩、三次的中間人,可每次都受人稱贊,可見為人還是很公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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