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曦知道哥哥是想她嫁進裴家的,但哥哥想她嫁的人是掌握實權的裴宴而非空有長孫名銜的裴彤。
但她接觸過裴宴之後卻改變了主意。
與其和裴宴一輩子做個相敬如賓的夫妻,不如嫁給有求于她的裴彤。
這是她對顧昶的說法。
可實際上,她心裡隐隐覺得,裴宴不是那麼好擺布的,至少在她的感覺裡,裴宴待她沒有任何的特殊之處,看她的眼神如同陌生人,甚至比看陌生人還要冷漠,還帶着幾分不屑和鄙視,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想法,知道她的打算,這讓她心裡忐忑不安的同時,還感覺到害怕。
特别是裴宴長得還那麼地英俊,英俊到讓生為女子的她都有種珠玉在側的不自在。
她覺得她在裴宴面前沒有任何的優勢,還有點怕裴宴。
這和裴彤給她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裴彤也長得很英俊,比起李端毫不遜色,在氣質上還要超過李端幾分。
重要的是他待人溫和有禮,謙虛幽默,坦率真誠,看她的目光也無比地柔和,讓她在他面前瞬間有了信心,且是生為女子的特殊信心。
相比裴宴,她更鐘意裴彤。
哪怕裴家現在是裴宴掌權。
若是裴宴不能為她所用,裴宴就算是掌權與她又有何幹系?
她又能從裴宴那裡讨到什麼好處呢?
想明白了這些,她毫不猶豫地就選擇了裴彤。
她因此才有意提起了李家的事,還頗有心機地道:“阿兄,你看太太都給我找的是些什麼人家?
!
”
顧昶不說話,心生愧疚。
顧曦暗暗松了一口氣。
她的目的達到了。
隻要阿兄覺得有些愧疚于她,她違背了阿兄的意思和裴彤訂親的事阿兄不僅不追究,而且還會維護她。
她忙道:“阿兄,以前的事我們都不要再提了。
關于裴大公子到杭州讀書的事,裴三老爺是怎麼說的?
”
顧昶也正為這件事頭痛。
在他看來,除非裴彤讀書沒有天賦,完全靠的是刻苦,否則裴宴就算是想阻止裴彤出頭,最多也就壓制他幾年時間,根本不可能永遠壓着裴彤。
既然如此,為何不賣裴彤一個人情,幹脆就讓他去杭州求學。
況且他們顧家不像楊家,楊家沒有什麼底蘊,行事作派也就比較急躁,抓着個裴家大老爺裴宥就舍不得放手,恨不得把人家的子子孫孫都拐帶到他們家去,把裴家的人脈資源為他們楊家所用,裴家自然反感。
他們顧家卻是世代耕讀傳家,本着幫襯姻親就是結善緣,就是為子孫後代造福的想法,不知道指導過多少有讀書天賦的親戚朋友。
當然,他也是有私心的。
如果裴彤接受了顧家的恩惠,成親之後肯定得高看顧曦一眼,對顧曦以後的夫妻生活有好處。
這也是他當初為何聽顧曦一說就答應幫她說項的原因。
此時再聽顧曦提起,他苦笑了幾聲,道:“裴遐光沒有答應。
照他的意思,在哪裡讀書要看裴彤自己的意思,裴彤若是有意外出求學,讓裴彤自己跟他去說去。
”
顧曦一愣,道:“裴大公子沒有跟裴三老爺說過嗎?
”
兄妹倆面面相觑。
顧昶立刻站了起來,道:“這件事不對勁——如果裴彤真如你所說的那樣好,他怎麼連這點事都不願意承擔責任,反而讓你一個還沒有正式嫁給他的女子出面。
阿曦,這門親事你要再考慮考慮。
”
顧曦顯然也意識到了,但她還抱着一份僥幸,道:“那我去問問他。
阿兄你也别那麼緊張,說不定這其中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呢?
”
兩家已經交換了庚帖,合了八字,就差正式下聘了,婚事已經算是定了下來,若是這個時候悔婚……顧曦已經悔過一次婚了……局面于顧曦非常地不利。
顧昶沉着臉道:“這件事你先别管了。
我晚上還有要事和裴遐光商議,我見着他之後會抽個時間好好地和他說說這件事的。
若是裴大太太那邊問起來,你就說不知道,已經把事情都交給了我。
”
大太太畢竟是顧曦未來的婆婆,顧曦肯定不敢明着得罪她的。
顧曦點頭。
顧昶又道:“這次講經會,大太太過來了沒有?
裴彤和裴绯呢?
過來了沒有?
”
大太太孀居,按理是不應該參加這類聚會的。
但一來這裡是寺院,禮佛的地方,二來是裴家主持的,她以宗房長媳的身份出來幫着裴老安人招待客人也是說得過去的。
顧曦道:“大太太和大公子、二公子都過來了。
不過大太太喜靜,隻見了我。
”
顧昶聽出來了點意思,問她:“你見過裴家大公子和二公子了?
”
他雖然是在問顧曦,語氣卻很肯定。
顧曦臉色一紅,低聲道:“在阿爹同意裴家婚事之前,我就見過裴大公子了。
他,他人還是挺不錯的,還跟我說他從小和楊家的表妹青梅竹馬,可惜她表妹福淺,暴病而亡。
”
裴彤還和她坦言,他心裡還想着他表妹待他的好,可從他決定和她成親的那一刻起,他就隻會把他表妹放在心底,會好好地對待他未來的妻兒。
因為他未來的妻兒沒錯,不應該承擔他對他表妹的感情。
這讓顧曦覺得裴彤待人格外地誠摯。
顧昶是個聰明人,他猜也能猜出裴彤對待他妹妹的态度。
他神色晦澀不明。
這個他從來沒有見過面的裴家大公子顯然也不是個吃素的。
如果這個人不是他的妹夫,他會擊掌稱贊,可這個人是他的妹夫,他的要求又不一樣了。
顧昶聽着心裡非常地不舒服。
他擡眼看着妹妹滿臉的滿意和眼底閃過的一絲欣慰,知道自己再說什麼都晚了,他妹妹估計是看上裴彤了。
夫妻關系也如博弈,誰付出的多誰就輸了!
顧昶忍不住提醒妹妹:“你小心他是在利用你!
”
顧曦卻非常地自信,兩眼閃着光道:“能被人利用,說明有價值。
他利用我,我何嘗不是在利用他。
不過是比一比誰更有手段罷了。
裴大公子現在的赢面太少了,他若是願意在楊家人面前裝深情,于他當然是更好。
說不定我還能和楊家的女眷交上朋友呢!
”
這倒是。
顧昶隻怕顧曦真到了那個時候兒女情長。
顧曦道:“阿兄,我不能永遠都依靠你,你就試着放手讓我自己走一段路吧?
如果不成,你再扶持我也不遲。
”
顧昶想了想,覺得妹妹的話也不無道理。
隻要顧曦成了裴家的媳婦,就算他們兩口子反目成仇,顧曦也是裴家的媳婦,說不定還因此柳暗花明,顧曦有了被裴宴利用的價值,得了裴宴庇護也不一定。
“行!
”顧昶最終還是決定放手讓妹妹自己走一段路,“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壓力,萬一不行,還有阿兄呢!
”
顧曦朝着哥哥感激地笑。
如果沒有阿兄,她哪裡有這麼大的勇氣去搏一搏?
她不想再說這件事,轉移話題問起一個她非常關心的事來:“我都要出閣了,阿兄還沒有選好嫂嫂嗎?
”
顧昶聽着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他在甬道上遇到的那個穿蜜合色衣衫的女子。
如果她是宋、武兩家的姑娘也行。
大丈夫立足于世,不能全靠别人,但是也不能全靠自己。
宋家現在雖然敗落,武家雖然勢利,但好歹是勉強能拿得出手的姻親。
顧昶感覺心裡熱呼呼的,他的嘴角在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時候翹了起來,道:“阿兄的事阿兄自有主意,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成了。
”話還沒有說完,他突然間如坐針氈,覺得這個小小的廂房又悶熱又逼仄,讓他一刻鐘都呆不下去了,他人随心動,道,“阿兄先走了。
你好好呆在廂房裡,養足精神,明天好陪着裴老安人去參加講經會。
這是你第一次跟着裴家的女眷出現在衆人面前,肯定會有很多人注意你,你也要多多留意才是。
”
顧曦也要準備明天出席講經會的衣飾,加之天色已晚,盡管是兄妹,但也男女有别。
她沒有多留顧昶,親自送顧昶到了大門口,并站在屋檐下,等到顧昶的身影消失在了院牆外,她這才折回了自己的廂房。
顧昶一離開妹妹的住處,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高升:“我讓你查的人你查到了沒有?
”
“隻知道是随着裴家女眷過來聽講經會的。
”高升内疚地道,“還沒有查出是哪家哪房的小姐?
”
顧昶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吩咐高升繼續查,卻不知道高升和他一樣,弄錯了方向,一門心思地往來禮佛的幾戶世家小姐裡去查,下意思地忽視了郁棠也許隻是個普通人家的姑娘,不過是跟着裴家女眷過來的人。
宋家和彭家小姐這邊,卻很快地查到了郁棠的底細。
宋六小姐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問:“真的隻是個普通秀才家的小姐嗎?
那裴家為何這樣地善待她?
還有徐小姐,最最刁鑽不過了,也和她交好。
會不會是我們弄錯了。
”
查郁棠的是彭家的人。
彭小姐立刻不高興了,道:“怎麼可能會弄錯?
這是我請我們家十一哥去查的。
我們家有要緊事的時候,才請得動十一哥。
”
這次要不是彭家有和裴家聯姻的打算,她們還請不動彭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