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青的那句話是:“縣主可好?
”
這個縣主,自然是嘉誠縣主。
最終,付拾一吩咐翟升:“你抓着他的手,寫,她很好。
”
的确,嘉誠縣主現在好得不能再好了——有飯吃,有衣穿,還能化妝吃點心。
比起彥青,好了千萬倍不止。
彥青在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後,臉上居然出現了一種叫做“放心”的表情。
随後,彥青又寫下一句話:“他們在城裡。
要謀反。
”
付拾一讓翟升問他:“位置呢?
”
彥青這一次隻是搖搖頭,表示他不知。
又過一會兒,他才繼續寫:外族、前朝。
口音不對。
付拾一秒懂:彥青的意思,是說口音不對,像是外族人。
而還有的人,可能是和前朝有關的人。
說完這句話之後,彥青再寫出來的,就隻有一個字:死。
寫完這句話之後,他就扔了筆,站在那兒緩緩揚起了脖子。
就好似生怕刀來的時候切得不夠準,死得不夠快。
付拾一讓翟升告訴彥青:縣主要來,見否?
彥青一下激動起來,拼命搖頭,甚至還做出了想要逃跑的舉動。
他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他這是不想見嘉誠縣主。
翟升和徐雙魚按着他,不讓他亂動,可是都有點不忍心了。
付拾一想了想,讓翟升寫了句:“她很擔心你。
”
這一次,彥青再度安靜下來,寫道:真的嗎?
付拾一隻回:真的。
彥青笑了,可很快擡手捂住臉,哭了。
他眼睛傷成那樣,一哭,流出來的都是血淚。
很快一張臉上,全是血紅的淚痕,看上去十分可怖。
他現在是不應該哭的,但是他也聽不見,這個狀态也沒法給他寫,付拾一都覺得有點頭秃。
不過轉念一想:算了,都要死的人了,還想這麼多做什麼?
他高興就好……
彥青哭過了,自己又去摸索着找筆。
徐雙魚紅着眼眶遞給他,看着他在紙上寫:不見,但不怪她。
這句話,又一次讓付拾一差點哭出來。
她看着彥青,忽然就有一種想錘死狗血作者的想法——這種故事,真的很容易騙人眼淚啊!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愚蠢的人呢!
付拾一還挺想罵彥青一頓,讓他明悟一下的。
但是,彥青又聽不見。
而彥青在騙完了大家眼淚之後,就徹底的不再寫任何一個字,是坐在那兒,微微仰着脖子,用這樣的态度,表明自己想尋死的意願。
面對這樣油鹽不進的彥青,大家都沒辦法。
當他拒絕交流之後,付拾一他們誰也沒轍。
好在他也沒有繼續自殘。
付拾一頭疼的守着他,叫來了厲海。
厲海一過來,看見彥青那陣仗,一言不發的扭頭就将門簾給仔細拉上了——當然不是怕冷風吹了彥青,而是除辛就在外頭看着……
他随後開口:“弄走。
”
付拾一震驚看他:“不是吧?
他都這麼慘了,你還想着吃醋?
”
“不合适。
”厲海指了指藥櫃,“旁人,要用。
”
付拾一覺得他是在找借口:他就是不想讓除辛看别的男人!
尤其是光着身子的男人!
但這種事情,人家堅持,你也不好繼續戳破,所以付拾一就點點頭:“對,你說得對!
但是你看他這個這樣子,能送到哪裡去?
我回頭讓他們收拾了屋子出來,再将人挪過去。
”
厲海還不忘提醒:“盡快。
”
付拾一:“……好的。
”
整個過程,彥青對厲海的嫌棄一無所知。
衆人深深覺得:有的時候聽不見看不見,也挺好的。
嘉誠縣主過來的時候,已是天快黑的時候了。
她換了衣裳,假裝成兵丁混進來的。
而彥青則是被強行灌了藥,昏睡了過去——事實上,他本身也撐不住,已經快陷入昏迷的狀态。
付拾一如實将彥青的意願告訴了嘉誠縣主:“他說,他不想見你。
”
嘉誠縣主眼睛是浮腫的,顯然沒少哭。
此時她一聽這話,眼淚頓時又下來了:“知道,他必定是恨我的。
你替我跟他說說——”
“他聽不見。
”付拾一提醒她:“之前我們交流,是寫字。
但是他現在不願意的話,就沒法了。
”
嘉誠縣主一下哭出聲來,也許是想到彥青已經聽不見,她啜泣了幾下之後,忽然就放聲大哭,還有越哭越傷心的架勢。
付拾一揉了揉太陽穴:“别哭了,早幹嘛去了?
他倒不恨你,隻是不願見你。
我猜,可能是不想你看見他現在這幅樣子。
”
嘉誠縣主是因為彥青那張臉而買了彥青,甚至和彥青成婚的。
彥青心裡也清楚。
所以,他沒了吸引嘉誠縣主的東西時,他必然會覺得自卑。
一方面,他不想讓嘉誠縣主内疚,另一方面,就是處于這種自卑,他怕嘉誠縣主厭惡。
嘉誠縣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怎麼那麼傻!
怎麼就那麼傻!
”
付拾一也覺得彥青挺傻的。
事實上,整個衙門的人,都覺得彥青挺傻的。
“讓我看他一眼吧,就一眼!
”嘉誠縣主拽住付拾一的袖子,苦苦哀求。
付拾一抽回來,問她:“看一眼,又有什麼意義呢?
你怕他怪你的話,他也不怪你。
你本來也不是因為他這個人才和他成婚的,現在他已經成了那樣子,難道你還會喜愛與他?
還是說,看了這一眼,你覺得自己盡到了義務,就可以心安理得?
”
嘉誠縣主說不出話來,拼命搖頭否認。
因為她的苦苦哀求,付拾一最後還是讓她看了一眼彥青。
彥青穿不了衣服,也蓋不了被子,取暖全靠火盆。
他身上,隻有一個褲衩子。
所以嘉誠縣主一眼就看到了他身上的傷。
然後,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滴滴的從嘉誠縣主臉上落下來——到了這個時候,嘉誠縣主反倒是哭不出聲來了。
她死死的捂着自己嘴,面上全是震驚。
震驚之餘,還有一絲絲的恐懼。
付拾一開口歎息:“很可怕吧?
害怕就出去吧。
”
普通人,看見這樣的傷口,隻會覺得恐懼和惡心——尤其是沒了皮膚遮蓋的那些肌肉,看上去,更是可怕。
嘉誠縣主用力搖頭,也不知是不是為了給自己鼓勁,她反複哭道:“我不怕,我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