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家屬一聽這話,哭得更傷心了:“我苦命的兒啊——你怎麼這麼命苦啊!
從小到大,也沒受過這樣的罪啊——”
付拾一尴尬閉上了嘴巴。
經驗告訴她,這種時候,多說多錯,還是讓對方自己消化吧。
她仔細洗過手,就老老實實躲在了李長博身後。
李長博正在問那家丁:“當時你們找到你家小郎君時,是什麼情景?
”
家丁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才開口:“當時我找到了我們家小郎君的時候,小郎君渾身都是血,幾乎說不出來話。
那匹馬也快死了,不停的喘着粗氣,就壓在小郎君身上。
”
說到了這裡,他偷看一眼王寶德,下意識放緩了聲音:“小郎君當時已經不行了,身上幾乎沒了知覺。
我們把馬搬開,将小郎君拖出來,小郎君才緩過來一口氣。
”
“我們擡着小郎君往家裡走。
路上小郎君就跟我們說了這麼一句話,人就去了。
”家丁抹了抹眼睛,又看幾眼王寶德:“我們當時心裡都難受死了。
小郎君好好的就這樣——”
李長博微微揚眉:“是你一直跟着你家小郎君的嗎?
”
那家丁搖搖頭:“一直跟着小郎君的是劉忠,小郎君出了事,他自己心裡過不去,昨天就病倒了。
”
“那人在何處?
帶我去看看。
”李長博直接就下了令,半點不給他們拒絕的機會。
家丁臉上露出幾分遲疑,看向王寶德。
王寶德倒沒拒絕和推脫,直接道:“下人房腌臜,我叫人去把人帶來就行。
”
說完他看家丁一眼,吩咐:“将人背過來吧。
别叫李縣令久等。
”
不多時,家丁背着劉忠過來了。
那劉忠的确看着情況不大好,臉色慘白,人看着就虛弱得很,而且身上一股濃厚的藥味。
不過付拾一還是從那股濃厚的藥味裡,聞到了一點點的血腥氣。
身為法醫,對這種味道,那當然是十分敏感。
付拾一出聲問了句:“他這是怎麼了?
怎麼一頭汗?
不會是在發熱吧?
”
家丁點點頭:“從昨天夜裡就發熱,估計也是吓到了。
”
劉忠自己也嗫嚅道:“我心裡覺得對不住小郎君——”
付拾一隐晦看一眼劉忠的屁股,沒繼續多問。
李長博也隻問要緊的事情:“昨日是什麼時候,你家小郎君出的事?
出事之後,你做了什麼?
”
劉忠雖然虛弱,但是說起這個事情,還是很仔細:“那天差不多就是申時,小郎君按照往常一樣,去那條路上跑馬,結果剛到山腳下,炮仗聲忽然響起,馬就受驚飛跑出去。
我跟在後頭,一時之間根本追不上。
”
“我也不知小郎君摔下去了,隻以為馬朝山裡去了。
我一路沿着路往山裡追,可一直沒追上。
我喊了幾聲,小郎君也沒回應,我這才意識到不對。
趕忙倒回去找,路過拐彎那兒,我看着路邊野草不對,往下一看,小郎君和馬都在底下。
我吓得趕緊大喊,跑回來又叫人。
”
李長博聽完了劉忠的叙述,登時揚眉:“這麼說來,你其實是過了很久才發現你家郎君的?
你家郎君當時是個什麼情景?
”
劉忠回想一下:“馬就壓在小郎君身上,小郎君渾身都是血,手腳都有斷的。
”
“我們費勁擡開馬,才将小郎君挪出來。
後來回來路上,小郎君說了一句話,人就去了。
”
說辭倒是和之前那個家丁一模一樣。
李長博若有所思看了看家丁,又看看劉忠。
王寶德上前來,和李長博商量道:“您看劉忠這個樣子,若是沒有别的事情,就叫他先回去吧?
”
李長博點點頭:“你那天是跑到了哪裡才掉頭回來的?
”
劉忠特别肯定的說了句:“就在一棵老桃樹那兒,過了老桃樹,就是山林。
路也窄了。
”
李長博就讓劉忠回去好好休息,轉頭又跟王寶德說,自己要去現場看看。
王寶德哀痛得懇求道:“李縣令,我兒年紀如此小,就遭遇如此惡毒之事,您一定要給他做主,還他一個公道哇!
”
不等李長博說話,王二祥就忍不住道:“我們李縣令是出了名的公正無私,律法嚴明,從來還沒有他破不了的案子!
不用說這話,咱們李縣令也定會給這個事情一個公道!
”
李長博淡淡掃一眼王二祥:“二祥!
”
王二祥退到一邊。
王寶德身體不好,所以還是管家周大井跟着他們一起去現場。
出了大門,付拾一悄悄問王二祥:“你那麼激動幹啥?
”
王二祥撇嘴:“他在那兒話都說盡了,也沒說出個什麼實際的東西。
倒像是在逼咱們李縣令一樣。
李縣令面皮薄,我可不能看着他被這麼不厚道的帶偏了!
”
付拾一:……二祥你确定李縣令會被别人帶偏?
一路到了案發現場,站在上山路的路口,果然不遠處就是裡正馮收家的宅子,相隔不到半裡路,距離的确很近。
那頭忽然響起炮仗聲,這個位置,對馬來說的确是受不了,受驚也正常。
而上山路隻有這麼一條,斜着往上,到了盡頭就要拐彎。
彎道一側就是個高坡。
“所以,是在這個位置驚了馬。
”李長博踏了踏腳下的地面。
周大井點頭:“應該是。
”
付拾一順着路一直看,發現看不見拐彎的地方。
那劉忠沒看見死者摔下去,也很正常。
李長博率先往前走,付拾一緊跟其後。
這條路,是個上坡路,雖然不算十分陡,但距離還是挺長的。
走到了那斜坡那兒,人都有點氣喘籲籲。
付拾一問李長博:“這樣的路,馬能跑多快?
”
李長博沉吟片刻:“很快。
馬受驚時不知疲累,會全力猛沖,十分危險。
”
“但是馬兒也不會主動跳下去。
而且是它經常走的路。
”這一點,就是付拾一覺得最奇怪的地方:“就算是受驚之下不知拐彎,但是筆直往前沖的話,位置也不太對——
付拾一指了指那一片倒了的雜草。
現在剛入秋,雜草還沒來開始枯黃,所以依舊很蓬勃茂盛,不少雜草都在結着草籽。
更有野菊零零散散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