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仵作,大概都是對屍體保持着一種奇怪的熱情。
反正鐘約寒和徐雙魚得知消息後,幾乎是一路跑過來的,那架勢,活脫脫就像是來會小情人的,生怕來晚了人就跑了。
兩人一進門,付拾一就一人遞過去一個毛刷子:“來吧,一起清理。
”
兩人接過,然後圍着屍體走了幾圈,紛紛發出了驚歎。
攫欝攫。
徐雙魚更是眼睛閃閃發光:“付小娘子,這就是你說的那種,皮革樣變化吧?
”
付拾一嘴角抽了抽:“對。
”
“這原理和做肉幹差不多啊——”徐雙魚看來看去,不停的嘀咕。
四個人接下來就是埋頭苦幹。
幹活時候,徐雙魚還不忘感歎:“可惜翟升跟着回鄉下去祭祖了,不然的話,也能長長見識!
等他回來,我們把這個事情告訴他,他肯定要羨慕!
”
最後鐘約寒涼涼的掃了一眼徐雙魚:“幹活。
”
徐雙魚這才安靜下來。
不同于新鮮的屍體可以用濕布擦,這種沾了石灰粉的幹屍,是不能沾半點水的。
一來石灰見水發生反應,二來屍體泡了水,怕是容易壞,更怕破壞了屍體現有迹象,影響破案。
付拾一他們隻能一點點用毛刷子仔細清理,那細緻程度,比起考古來,也是不會再細緻了。
付拾一嫌他聒噪:“好好幹活!
不然抄書!
”
說實話,清理屍體是個細緻活。
從衣裳上不難看出,死者的确是非富即貴——衣裳用料很好,衣裳上的繡花也很精緻。
兩具屍體一個富貴,一個普通,也符合陳七狗說的,那屍體是一對主仆的說法。
這樣細緻的結果,就是四個人足足用了一個時辰,才算是将屍體清理幹淨,也将屍體上的随身物品清理妥當。
屍體身上的衣裳還是可以辨認的。
隻是現在,因為屍體皮膚皮革樣化,嚴重縮水,所以才露了出來。
付拾一将這個發現立刻告訴了李長博。
屍體身上并無财物,隻有主人屍體上,有一顆金牙。
估計那顆金牙是在嘴裡,所以才沒有被陳七狗他們發現。
“屍檢如何了?
”李長博看一眼兩具屍體,多少有些憐憫。
付拾一看一眼羅樂清。
李長博過來看了看,就點頭:“或許可以留做認屍用。
隻是估計要年後才能來人了。
一來一去,需要不少時間。
”
付拾一也點頭:“這樣隐蔽的金牙,估計也隻有最親近的家裡人才會知曉。
”
徐雙魚做了個“加油”的姿勢。
羅樂清定定神:“屍體表面沒有任何大的傷口,其他的一些破損,我們也弄不清楚是什麼時候造成。
屍體已經幹了,也縮水很嚴重,所以不能查看是否有生活反應。
自然也就沒法定論是否是生前傷。
”
羅樂清就上前一步,頗有些緊張的跟李長博彙報:主要是第一次自己單獨做彙報,還是有點兒覺得不自然。
更何況都看着呢。
“其他的暫時還沒有發現。
”
李長博滿意颔首:“那死因呢?
”
“死者也沒有任何骨折,或是明顯的淤血地方,應該死前也沒有經曆打鬥。
”
“兩人口鼻中都有幹了的血液,所以的确是和陳七狗描述相同。
可能當時是有過口鼻出血。
”
付拾一點頭:“當然可以。
咱們可以取出一部分胃容物,然後用水泡一泡,再喂雞。
”
就是大過年的,又要殺生了。
“暫時懷疑是中毒。
”羅樂清看了一眼兩具屍體:“如果隻有一具屍體,可以懷疑是突發疾病。
但是現在……兩具屍體情況一樣,所以就隻剩下中毒最可疑。
”
聽到這裡,李長博下意識看向了付拾一:“那現在還能查出是否是中毒嗎?
”
“還是可以試出砒霜的。
”付拾一咳嗽一聲:“隻要确定沒有蛋白質幹擾就行。
”
說完這話,付拾一又看一眼屍體:“屍體現在變成這樣,如果要取胃容物,估計是要損壞屍體,這個事情——”
“當然,我懷疑可能是砒霜。
”付拾一說了這麼一句:“所以也可以用銀針先試試,或是讓大夫來看看。
”
李長博想起當初付拾一用銀針試雞蛋的事情,不由得揚眉:“不是銀針試毒沒用?
”
本身就已是很凄慘了。
如果不能昭雪,那死者如何瞑目?
有了這話,付拾一也沒客氣,當場就直接分工,開始給兩具屍體取胃容物。
“事急從權。
而且客死異鄉,為了查清楚真相,我想他自己也好,他家裡人也好,都能理解。
”李長博知道付拾一擔心什麼,當即就點點頭,給了個肯定的回答:“不管如何,破案最重要。
”
尤其是這種客死異鄉的案子。
巘戅妙筆庫miAO戅。
“否則恐怕就要掰斷屍體的骨頭,這對屍體損毀太嚴重了。
”
鐘約寒也打量一下屍體,表示贊同:“的确如此。
從後面更合适些。
但後面我還從來沒試過——”
正好她與羅樂清一具,那兩師兄負責另一具。
厺厽妙筆庫厺厽。
因為屍體是蜷縮着的,像是嬰兒那種姿勢,所以要從前胸開胸取胃容物很不方便。
付拾一思來想去之後,就決定從後面來:“從後面切開。
這樣到時候也方便再縫合。
”
說實話,驗屍是個體力活。
即便是在這樣的天氣裡,光是剪斷骨頭開窗,就已經讓所有人出了一身大汗。
“避開脊椎,破開三根肋骨,用骨剪剪出一個窗口,然後将整個胃部取出。
”付拾一用手在屍體根根骨頭分明的背上比劃,“畢竟估計内裡也是幹得差不多了。
肯定不可能隻取出胃容物。
”
衆人都明白了,然後就撸起袖子開始幹——
羅樂清更是由衷感歎:“真的跟切那種幹肉一樣,特别費勁!
”
“這還是脂肪少的,脂肪多的,你試試就知道了,下刀時候還會打滑,不小心會切到手——”付拾一氣喘籲籲的放下骨剪,然後這麼說一句:“其實你就是沒下過廚房,你去試試切臘肉,多切幾回,就找到要領了。
”
羅樂清捏着刀,提議道:“要不然,還是換個比喻吧?
不然怕是過年沒法吃肉了。
”
付拾一擺擺手:“做咱們這一行的,一定要有一顆石頭一樣的心!
我這是錘煉你!
”
徐雙魚小聲逼逼:“可是張春盛說了,過年他準備了不少臘味。
我還想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