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到齊,付拾一特地說了句:“今日辛苦,所以今晚我給你們加餐!
你們想吃什麼?
”
面對付拾一的熱情,衆人齊刷刷搖頭。
李長博輕笑:“他們應是隻想洗個澡好好餓一頓。
什麼也不想吃。
”
付拾一歎一口氣:“作為仵作,真的要堅強一點。
不要輕易被外界所動。
”
羅樂清懷疑的看付拾一:“難道小娘子就不會被影響?
小娘子看完了這個屍體,還能吃得下飯?
”
遠道而來的鐘約寒:“你小瞧付小娘子了。
”
徐雙魚也是想起了從前,微微打了個寒噤:“付小娘子什麼時候都能吃得下飯。
”
而且還會根據死者胃容物點餐。
羅樂清也打了個寒噤,不過還是不那麼相信。
付拾一一本正經的辟謠:“胡說,我也沒那麼恐怖的。
我也有吃不下飯的時候。
但是驗屍是個體力和腦裡消耗的活兒——”
所以一般工作完了,就會覺得餓。
衆人:……所以其實還是沒有的對嗎?
李長博微微含笑,很是自然而然的護短:“付小娘子這樣很好。
你們也多學着點。
今日就你們多鍛煉鍛煉。
日後習慣就好了。
”
他沒說的是,這個是經驗之談,習慣習慣,真的就習慣了。
付拾一笑眯眯看李長博,隻覺得甜。
其他人卻隻覺得心裡有點兒拔涼拔涼:李縣令一旦失去了公允,是真的偏心。
不過,這個屍體,但凡是個仵作,估計都會覺得好奇手癢的。
畢竟,很少有人變态到将人放在酒缸子裡保存這麼多年。
大部分水裡的屍體,要不了兩三個月,就被沖刷得隻剩下一具骨頭架子。
一切準備就緒,鐘約寒挽起袖子,小心翼翼的将缸敲碎了。
然後小心翼翼的将屍體從碎片裡取出來,中間掉了不少肉。
而且那肉真的是跟軟泥一樣。
即便是隔着手套,也能摸到屍體表面上滑膩的油。
付拾一懶洋洋提醒:“皮肉上肯定看不出什麼端倪,就找舌骨,看看舌骨是否有斷裂。
”
雖然被掐死的人,不一定舌骨會斷裂,但是這個還是重要的表現之一。
如果找到了,就不必費其他功夫了。
畢竟,其他手段也檢驗不出什麼。
人都泡發了,所有的軟組織基本都已經無法檢驗。
屍體的頭發蓋住了她的臉,隻是輕輕一碰,那頭發就全部脫落。
一抓一大把。
堪稱掉發現場第一名。
等頭發清理了,勉強露出臉來,說實話——五官已經辨認不清了。
尤其是剛才可能不知道怎麼回事,臉上的皮肉被蹭掉了一片,露出底下骨頭來。
那樣子看着就更凄慘了。
付拾一莫名的想起了燃燒起來後,融化的蠟油。
還别說,挺像的。
鐘約寒沒費什麼功夫,就找到了舌骨。
并且一用力就拔了下來。
這個時候,誰也不得什麼,随便用水沖了沖,就都湊過去看了。
鐘約寒拔下來的舌骨隻有半截。
徐雙魚沒忍住問了句:“師兄你沒掰斷吧?
”
“沒有。
”鐘約寒涼飕飕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師弟,沉思:是不是離開自己太久,所以師弟已經被帶壞了?
羅樂清雖然不懂門道,但是也瞎猜:“也許是泡太久,一碰就碎了呢?
”
“骨頭不會。
”付拾一在旁邊解釋一句:“骨頭能幾百年都不腐壞,是很結實堅固的東西。
五年而已,不至于泡成這樣。
這個骨頭,你們仔細看斷裂面,就知道肯定是一下子斷裂開的。
”
“這是因為掐脖子時候太用力,所以導緻舌骨驟然斷裂。
”
付拾一總結:“也就是說,當時他并不是真的一時生氣,而是就想掐死死者。
所以半點猶豫也沒有。
一般我們如果是生氣掐住了誰的脖子,一定會不會用全力。
就算用了全力,一瞬間後看見對方喘不過氣,就會下意識松開一些。
”
徐雙魚聽懂了,喃喃道:“所以,死者就是被掐死的。
”
“嗯。
說明這一點,郝多奎還是沒說謊的。
”付拾一點點頭。
“你們再檢查一下其他骨頭,看看有沒有斷裂。
然後就去找個小壇子來,将肉泥放進去,然後将骨頭也塞進去——”付拾一開始指揮衆人做收尾的工作。
這個女屍,估計找家人來領屍體都要些時日,但是這樣的狀态,肯定無法送進去冷藏保存,所以幹脆就隻能這麼辦。
結果沒想到,正在找壇子,那頭郝和懷竟又去而複返了。
郝和懷是帶着棺材回來的。
說是要給自己嫂嫂收屍。
他這個決定,讓衆人狠狠的驚訝了一回:誰也沒想到,郝和懷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來。
畢竟……這對夫妻,可以說都是對不住郝和懷的。
付拾一忍不住感慨:“這個人,真是……太善良了一些。
”
這麼善良的人,怎麼說呢,落到了這個下場,其實真的怪讓人唏噓的。
不過這個時候有棺材用,是最好的。
至少衙門這頭省了很多麻煩,還省了一個壇子錢——畢竟公款有限,能節約一點是一點。
付拾一覺得自己要支持小男朋友的事業,就要方方面面都考慮到。
徐雙魚忍不住問了郝和懷一句:“他們都這樣對你了,你怎麼還對他們這麼好呢?
”
郝和懷低聲說一句:“嫂嫂雖然後頭做錯了事情,沒替我伸冤,但是嫂嫂從前對我很好。
總給我們做飯吃。
”
“我想到這些,也就不怨恨她了。
”
說完這話,郝和懷就蹲在了牆根底下等着。
付拾一看鐘約寒和徐雙魚一眼:“那你們誰來撿骨?
記得拼好一些。
不然我來也行。
”
徐雙魚立刻舉手:“我來。
”
鐘約寒後退一步,讓開路來。
羅樂清卻湊上去,咬牙道:“我給徐郎君打下手。
”
這樣積極地态度,讓鐘約寒忍不住多看一眼羅樂清,而後淡淡道:“還是我來。
你畢竟不熟,損毀屍體就不好了。
”
羅樂清看一眼那已經慘不忍睹的屍體,懷疑鐘約寒睜着眼睛說瞎話:這樣的屍體,還擔心什麼損毀?
您是在開哪門子的玩笑?
可羅樂清還真擠不過鐘約寒。
最終師兄弟兩個配合默契的完成一系列動作。
羅樂清悄悄湊到了付拾一跟前去:“鐘郎君不喜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