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之後,付拾一就掰開死者的嘴,給他們看牙齒:“你們看看,牙齒上不隻是一根水草。
”
“再看鼻孔。
”付拾一拿出棉簽,伸進死者鼻孔裡,擦拭一圈再抽出。
棉簽上果然有一點水藻,還有泥沙。
付拾一将面前給羅樂清和李長博看:“死者入水的時候,還沒有死。
”
羅樂清沒遇到過溺水死的人,所以還有點不太明白這個原理:“為什麼?
”
“因為死人不會呼吸,不會喝水。
”付拾一言簡意赅。
李長博咳嗽一聲,幫付拾一解釋一句:“死者在水裡,會因為窒息,不停的張嘴吸氣,因此水裡的泥沙和水草就會在嘴裡。
鼻孔也是同樣道理。
”
“這是溺亡的主要特征之一。
”付拾一忍不住看一眼李長博,心裡嘀咕:下次要不讓李縣令試試獨立驗屍?
說不定比翟升強多了。
“另外一個主要特征,是肺部和胃部,都會有大量的水。
”付拾一一面說,一面用力按壓屍體的胸口:“你看,嘴裡會冒水出來。
說明肺裡有大量的液體。
”
羅樂清明白了,但是還有一個不明白的:“那怎麼就能确定,死因是溺水,不是受傷呢?
”
這個問題給付拾一問懵了一下:說真的,這種已是成了條件反射的判斷,忽然被這麼一問,還真不好回答?
回想了一下,付拾一咳嗽解釋:“因為,别人捅你一刀,除非是正好在脖子上,或者頸椎上,你會死得很快,但是如果隻是出血。
那不會死得很快。
”
“可是溺水不一樣,也就是那麼一小會兒。
而且,别人捅你一刀,你要是運氣好,遇到神醫搶救得及時,說不定還能撿回來一條命。
這就不一定會死。
可是溺水,而且是把你直接綁上石頭扔下去,神仙都救不了你。
”
羅樂清今日大概是杠精附體:“那溺水時候被人發現了,跳下去割斷繩子,不也能救上來嗎?
”
“嗯,所以還是看哪個死得快。
”付拾一不和她擡杠,反正這兩個,哪一個都不是輕易能救的。
而且現在法律不那麼完善,沒有這麼多細節規定。
“反正隻要人死了,不管什麼手段,那都是殺了人。
”付拾一看羅樂清:“你牢牢記得這一點就行。
”
李長博也跟着颔首:“手段如何不重要,隻是為了推斷當時情景。
重要的是,一條人命沒了。
”
付拾一緊接着就又去檢查傷口:“傷口中間寬,兩頭窄,看樣子像是那種特制的,兩邊刀刃的匕首。
”
現在的匕首,一般都是一邊,而且都是西域風情,還帶着一定幅度。
這種類似于短劍的匕首,就是特制的。
得需專門的人打造。
李長博點點頭:“若真是如此,也可以從鐵匠那裡入手查一查。
”
“死者身上還有一些防禦性傷。
”付拾一拉起了死者得胳膊,給他們看:“這麼重的淤青,一看就是下了狠勁。
淤青不隻是一處,但是痕迹都差不多,就說明,死者在死前,曾經打過架。
而且是搏命那種——”
這麼一說,李長博都幾乎是有了猜測:“許是有仇?
所以别人尋仇,然後在打鬥過程中,就被人捅傷,繼而被丢入河塘?
”
對于這個猜測,付拾一點點頭:“也不是沒有可能。
對方應該還特地帶了繩子和石頭——”
“而且應該打鬥的地方,不會離河塘邊上太遠。
否則等人運過來,人早就死了。
”付拾一提醒李長博一句。
“李縣令可以問問他們村裡的人,看看别處有沒有發現過打鬥痕迹和血迹。
”
李長博沉聲言道:“對方早就想好了殺人抛屍,很可能就是這一帶的人。
但是裡正說,死者并不是附近的人,他不認識,村裡人也都說不認識,沒見過。
”
“那就是将人故意帶到了這邊的。
”付拾一皺眉,“死者手上你們看,手掌是有老繭的,而且不少,應該是做體力活的,要不就是練武的。
而且手上有不少細小的傷口,不隻是新的,還有已經愈合的。
破損地方,有被魚啄過。
但是幸好不多,還能看出許多東西。
”
“還有腳。
腳上老繭厚重,腳後跟有裂口——這種情況,多見于走路特别多的人。
”付拾一指給兩人看。
除了這些之外,付拾一又在大腿上找出一個陳舊的長條傷疤。
背上找出了兩個一指長的傷疤。
羅樂清納悶:“這個人難道很多仇人?
”
“有這個可能。
”付拾一盯着傷疤:“傷疤不是同一個時期的,基本是三個不同的時間,而且長短和寬度都不一樣,疤痕嚴重也不一樣,說明不是同一個兇器。
”
“什麼人,會經常受傷?
而且還一定是銳利器物造成的傷口。
比如刀劍,匕首之類。
”越是思索,付拾一就越是皺眉。
李長博輕聲道:“兵。
戰場。
或者家丁,镖師,也可能是打手。
”
反正沒有一個,是能脫開打鬥。
付拾一也不多去糾結,繼續做自己本職工作:“除了這些之外,屍體身上我看不出其他東西了。
胃袋裡的容物,我現在取出來看看,但是很可能因為嗆水,也看不出什麼了。
”
“試試看。
”李長博輕聲言道。
付拾一就讓羅樂清準備東西,随後在脖子上找到食管切開,再将長柄勺子伸進去舀胃容物出來。
胃裡果然基本都是水。
半天了,才舀出來一點食物殘渣。
付拾一用紗布過濾出來,跟羅樂清仔細辨認。
羅樂清盯着那殘渣,半天了也不怎麼确定:“好像是肉?
”
“應該是羊肉。
”付拾一語氣笃定。
“而且是大塊的煮羊肉。
”
羅樂清狐疑的看付拾一:“怎麼确定的?
”
“雞肉應該更白一點。
羊肉顔色深。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一臉平靜:“你以後有機會,多觀察一下嘔吐物就知道了。
”
即便是戴着口罩,付拾一也看見羅樂清的臉綠了。
“然後還有餅渣。
”付拾一指着一團面說:“看這個樣子,應該是死之前剛吃過飯不久。
既然他不是本地人,那肯定不是在家吃的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