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長博隻是老神在在,根本就紋絲不動。
付拾一登時就把心放回肚子裡,安心看戲,十分想搬個小凳子,再來一把小瓜子,最好再有一杯肥宅快樂水……
而趙嘉和孟太守對視片刻之後,也漸漸明白了。
趙嘉臉上血色漸漸退去,隻餘下一片蒼白。
孟太守卻還繼續往下追問:“那你為何做這樣的事情?
”
“為何?
”趙嘉重複一遍,也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孟太守。
孟太守眼眸微微一眯,整個人都更加淩厲:“你問我為何?
!
是我在問你!
”
趙嘉觸電一樣低下頭去,不敢多言語一句,好半晌才嗫嚅道:“這個事情,其實就是個誤會。
”
“我……我最開始心中記恨劉縣令,所以買兇殺人。
結果沒想到沒成功,本來也就想這麼算了,畢竟事情鬧得挺大,再繼續下去,恐怕無法收場。
”
沒想到,趙嘉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後,漸漸就不結巴了,而且越說越順暢,越說越自然。
反正已經完全看不出是瞎編。
孟太守聽得連連點頭,忍不住多看了趙嘉兩眼。
趙嘉微一停頓,孟太守就追問:“那後來呢?
怎麼又出了點心鋪子的事情?
”
于是趙嘉幹巴巴笑了笑,還是拿出了之前那套說辭。
反正,這個事情前後還說得一樣。
付拾一聽得熟悉莫名,忍不住想鼓掌:綿竹縣這個小地方,還真是卧虎藏龍的啊~
劉遠松這會兒反倒是不生氣了,看着孟太守那欣慰樣子,也笑呵呵問了一句:“那你為何那麼恨我?
”
趙嘉和劉遠松對視兩眼,猶豫一下,提道:“你借了糧不還。
”
劉遠松瞬間無言。
李長博嘴角微一翹,而後順着這話就問了出來:“對了,說起這個事情,孟太守,這個錢糧——”
孟太守額頭上頓時就下來汗了。
殺人案子還真沒這個案子複雜和重要。
關鍵是,推脫了殺人的這個事情,還有後頭的事情等着呢……
孟太守心裡頭閃過一絲絕望。
他看着趙嘉,這會兒是一點欣喜也沒了。
偏李長博還整好以暇的看着他,等着他回話,想蒙混過關也不成。
孟太守擡起手擦了擦汗:“糧食和錢,随後就到,随後就到。
實在是因為一些手續,耽誤了,耽誤了。
”
李長博依然是似笑非笑。
孟太守顯然不想被人牽着鼻子走,當即就說了句:“一個案子了了,咱們再說另一個案子吧。
趙嘉,你還沒說,你為何要殺劉縣令——”
付拾一笑眯眯的,十分“善意”的提醒了孟太守一句:“他已經說了,他是因為恨。
孟太守怎麼忘了?
”
話到了這個程度,孟太守也隻能擦了一下額上的汗,幹笑道:“年老健忘,年老健忘了。
”
李長博恍然,随後頗有些熱心和善的提了一句:“那回頭我見到了陛下,就跟陛下提一句,您該告老還鄉了?
”
孟太守心裡如同吃了蒼蠅,面上卻還要客氣感謝,别提多懊惱。
隻是跟讓他忐忑不安的是,不知道接下來李長博到底又要提什麼事。
好在,最後李長博隻是淡淡問了句:“那趙嘉如何處置?
”
孟太守毫不猶豫:“殺人償命,雖是未遂,但也不可輕饒。
不然就流放一千裡,徒五年?
”
趙嘉登時愣了。
千裡之外,那就是苦寒之地,去的路上搞不好就死了。
就算到了地方,也絕對熬不過五年。
他猛的看住孟太守,想問問孟太守這是什麼意思:這都當了替罪羊,怎麼還要我的命?
孟太守卻一臉平靜的看着趙嘉:“就算你我之間有姻親關系,可國有國法,我豈能徇私?
就算我徇私,也還有劉縣令和李縣令!
”
趙嘉明白了這個意思,當即面上一派複雜。
李長博卻顯然不肯就這麼放過趙嘉,反倒是說了句:“如何算殺人未遂?
何家小兒何歡,與楊寡婦慘死,難道就這麼算了?
”
“既是他買兇殺人,又是他讓何榮誤會卻不主動解釋,任其發展,那麼他就是主謀無疑。
”
李長博目光幽深的盯着孟太守,罕見有些咄咄逼人:“根據唐律,不知孟太守以為該如何?
”
“對了,那楊寡婦身懷有孕,卻還是一屍兩命!
”
孟太守皺眉,顯然也有些惱怒:“李縣令這是非要逼死趙嘉?
他既已知曉錯了,那——”
“那如何?
”劉遠松慢吞吞的插話進去,狀似不經意的摸了摸自己的頭,确切的說是頭上的紗布。
然後他才笑呵呵問孟太守:“難道刺殺朝廷官員,竟是可以免罪?
”
孟太守又不是瞎子,劉遠松的動作那麼明顯,怎麼可能看不見?
當即,孟太守就有點兒被卡住了。
良久,孟太守才徐徐開口:“我也是考慮他畢竟為修築大壩出了一份力。
”
“當時若不是他帶頭借糧,隻怕大壩修不成。
看在這個份上,不如從輕發落。
”
孟太守的語氣有點兒軟下來,幾乎像是在請求。
李長博驚奇問他:“孟太守這是在替趙嘉求情?
”
孟太守臉色難堪,遲遲點不下來這個頭。
最終,李長博緩緩笑了:“可惜,從輕發落,也是一個死罷了。
隻是一個是立刻問斬,一個是秋後問斬。
”
“但也不是不可以賣給孟太守這個面子。
”李長博看一眼劉遠松:“劉縣令覺得呢?
”
劉遠松立刻點頭:“也不是不可以。
我這個人,也容易心軟。
”
付拾一在旁邊也跟着附和:“孟太守不知道,當時劉縣令差點就死了。
能大度,是真的不容易。
不然,孟太守體驗一次就知道了。
”
不過以孟太守的人品來說,可能當時沒人出手救他,也很可能會吃到那個毒點心。
劉遠松還是一臉笑:“有機會孟太守體會體會?
”
孟太守臉色發黑,猛地坐下不言語了。
趙嘉着急無比,那樣子,活脫脫就是熱鍋上的螞蟻。
最終,孟太守還是隻能大喝一聲:“還不将罪犯帶下去!
”
趙嘉立刻往孟太守那兒猛走了兩步:“我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