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現在想要出門,還是需要偷偷摸摸一點。
所以不僅是穿了男裝做小厮打扮,更是從角門偷偷的溜出去。
李長博昂首闊步在前頭走,她低頭跟着一溜煙的小跑。
上了馬車後,兩人才對視一眼,悄悄松一口氣。
眼下要不了多久就是宵禁,付拾一有點兒心急如焚——如果時間不夠,怕是就又要耽誤一天了。
雖現在才離了李長博他們許諾的時間不過兩日,但越早解決這個事情,就越能夠早點安心下來。
李長博看出付拾一的心情,反倒是寬慰一句:“就算找不出,也無妨。
雁過留聲,人過留痕,總能查出證據的。
”
付拾一惆怅的歎了一口氣:“畢竟事情還懸着呢。
劉尚書我看也不是好東西——”
李長博輕笑出聲,伸手在她的腦袋上摩挲一下:“擔憂也無用。
你這樣,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
他手掌幹燥且溫暖,帶着奇異慰貼。
付拾一覺得自己有被安慰到。
到了白大夫的醫館,付拾一又跟着李長博一溜煙小跑進去。
白大夫迎出來時候,身上已換了寬松的寝衣,隻在外頭匆匆披着一件外裳,且面上多少有些詫異:“李縣令這個時候怎麼過來了?
”
付拾一笑眯眯擡頭,不等李長博開口,就先回道:“是我。
我臨時有個想法,等不及明日,迫不及待想跟你說一說。
”
頓了頓,她補充一句:“是關于小路的手術問題。
”
白大夫眼睛頓時都明亮幾分,忙将他們二人往裡頭請:“我剛用過飯,正準備研究一會兒手術的事情,付小娘子來得正好。
”
事情順利得叫人意外,白大夫直接就将付拾一引入了自己的書房。
兩人一進去,就看到了牆角立着的骨頭架子。
那個一比一比例的白森森骨架,安靜的立在書桌旁邊,黑洞洞的兩個眼眶,仿佛在無聲的注視着所有人。
燈光畢竟昏暗,付拾一一時之間還有點分辨不出來這骨頭是不是自己做的那一副。
付拾一本想多看兩眼,結果卻被白澤謄給擋住了,白澤謄将自己準備好的手稿給付拾一看:“付小娘子看,我将可能遇到的情況都寫了下來,你看看是不是還有遺漏。
”
這個話問出來,他也沒等到付拾一回答,就立刻又出聲道:“對了,付小娘子想到了什麼?
”
付拾一對上白澤謄關切的目光,笑了笑,順勢走到了書桌邊上坐下,然後指着白骨道:“你看,小路多出來兩條腿是從這裡分支的。
”
“我仔細摸過他那多出來的兩條腿,唯一慶幸的事是,雖然那兩條腿上有骨頭,但是并未多出一條脊椎來和小路的脊椎相連。
這就意味着我們可以切掉那兩條腿。
”
付拾一站起身,按住了骨架的盆骨:“大概是在這個位置,我們會切開。
但是我猜,必是有血管相連的。
所以我們一定要小心。
”
她比劃動作:“到時候,我們剝開皮膚,多剝一些,這樣縫合時候才有更多的皮瓣保證能縫合在一起。
”
“還有肌肉和大血管,咱們也要盡量吻合。
”付拾一輕歎一聲:“但是如果實在是情況緊急的時候,或許還可以用另外一個辦法。
”
“什麼辦法?
”
“灼燒。
”付拾一盯着白澤謄緊張的樣子,吐出這兩個字:“用燒紅了的銀片,将血管燙一下。
這樣那片肉可能瞬間就熟了,并且粘連在一起。
這麼做,肯定有風險。
但是……可以作為不得已時候的辦法。
你怎麼看?
”
白澤謄仔細苦苦思索這個可能性。
趁着他思索時候,付拾一假裝拿起手稿仔細看,可目光卻落到骨架上,細細打量。
然而看了許久,她也沒看出端倪。
骨架的确是她做的那個骨架。
所以,她好像是猜錯了。
付拾一垂下眼眸,腦子裡飛快轉動,思索白澤謄如果真做了這樣的事情,那麼還有可能将骨頭藏在何處。
良久,白澤謄一合掌,贊道:“付小娘子的想法真是精妙!
”
他興沖沖問付拾一:“那燙傷之後,傷口怕不怕潰爛?
”
“怕是怕的。
但是隻要注意潔淨,還是有可能痊愈。
”付拾一笑眯眯回答:“其實能吻合血管,是最合适的。
”
“不過嬰兒不管什麼都小,我想,可能咱們還是需要定做一批銀針。
”付拾一歎一口氣:“不然我怕到時候不好用。
”
白澤謄笑道:“這個事情,付小娘子隻管放心,我已是準備妥了。
銀針這幾日就能好。
定能趕上小路滿月。
”
“那就好。
”付拾一含笑點頭,而後故意笑着問一句:“說起來,孟家上門要人的事情還多謝白大夫。
若是小路被要回去,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
頓了頓,她才說出最關鍵一句:“對了,聽說白大夫認識他們家?
白大夫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家——”
白澤謄微笑一下,“隻是因為從前給他們看過診罷了。
孟家兒子有心疾,還是我救了他一命。
”
這麼說來。
還真是合情合理。
付拾一點點頭:“怪不得她肯聽你的話。
”
“小路的心疾,若是從小服藥,未必不能活長一些。
”白澤謄忽然如此言說一句:“不管如何,咱們都要盡力将她治好。
”
付拾一微微一愣,才鄭重點頭:“如果能穩住病情那是最好的。
就算活不到七老八十,能活個三四十,也算是突破。
”
白澤謄也道是。
又閑話兩句,李長博提醒道:“該走了。
時辰不早了。
”
付拾一歉然沖着白澤謄一笑:“我現在還官司纏身,實在是不能久留,就先走了。
辛苦白大夫了。
若你有什麼想法,隻管來李家找我。
”
白澤謄點點頭:“無妨。
”
說完就跟出來送客。
付拾一和李長博上了馬車,登時就皺起眉頭:“骨頭就是我做的。
”
李長博“嗯”了一聲:“但是我發現一個事情,他家中,前頭是醫館,後頭是後院,這個時辰,後院一個人也沒有了。
”
“而且,廚房好像是在煮東西。
我聞見了淡淡的味道。
臨走時,我特地看了一眼,煙囪的确是在冒着煙。
”
付拾一瞪大了眼睛,幹巴巴道:“也許我們來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