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圓帶走了一個,剩下三個,付拾一,杜太夫人,李長博一人一個正好。
杜太夫人有些恨鐵不成鋼:“交情就何至于到了這麼親近的份上?
她們這個時候過來,分明就是有所圖謀!
”
付拾一一口差點咬到了骨頭上:人家不至于為了一口吃的,大半夜這麼折騰吧?
再說了,也不至于就知道這裡的東西好吃啊……
李長博倒是明白杜太夫人說的“有所圖謀”到底是什麼,當即淡然的咬一口雞翅,“無需理會。
”
杜太夫人還有點兒心疼自己的雞翅:“她這麼大方,遲早吃虧。
”
付拾一在旁邊聽着,總覺得是有點兒雲裡霧裡。
然後雞腿好了,就讓她分了心,最後徹底忘了那點糊塗。
李長博從容而言:“我以後盯着些。
”
杜太夫人詫異的看一眼李長博,最後又滿意的笑了。
杜太夫人啃着雞腿,瞪他:“你說這話,是存心不讓我吃!
”
李長博垂手而立,“孫兒不敢。
不過不敢撒謊。
”
雞腿付拾一沒吃,分給春麗和方良一人一個。
李長博也不吃了,用肥皂仔仔細細的洗手去,洗手的步驟都還是付拾一教的,紋絲不差:“夜裡不可多食,尤其是葷腥油膩,于壽數不好。
”
不過,這話也有些道理。
付拾一許諾給杜太夫人:“回長安了,咱們繼續做。
”
杜太夫人想了想,最後再恨恨啃了兩口就放下了:多活一點時日,多吃幾樣付小娘子做的飯,也挺好。
付拾一目瞪口呆:李縣令管着自己就算了,竟然連杜太夫人都敢管啊!
她擺擺手:“我去喝點山楂茶消消食,你們年輕人就自去尋樂子罷。
”
她想靜靜。
杜太夫人用帕子擦幹淨油膩,才去洗手,心裡還記挂着那半個雞腿,難免是有些低沉:“我要是再年輕就好了。
”
油然而然的,杜太夫人生出了一種“時不待我”的滄桑感。
付拾一趕緊拉着李長博跑了,怕花嬷嬷也被氣到。
李長博被付拾一拉着胳膊拽出來,雖然奇怪,但是目光卻落在付拾一幹淨柔軟的手指上——衣衫薄,透過這一層衣衫,能感覺到付小娘子手掌的溫熱和柔軟。
花嬷嬷忙去煮山楂水,抽空還數落了李長博:“小郎君縱是好心,可是到了這個歲數,老夫人是隻想聽些軟和好聽的。
你又不是不知。
”
李長博毫不退讓:“祖母應當愛惜身子,飲食節制。
”
她教訓的樣子,非但不叫李長博反感,反倒是讓他情不自禁的笑起來,更順從的應了一聲:“是。
付小娘子說得是。
”
李長博這樣一說,付拾一反倒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面對這樣乖巧的李縣令,什麼重話都說不出來了!
語氣差一點都覺得怪不應該的!
這樣的溫熱和柔軟,讓他心跳都加快了些許,快樂更是随着山風,吹得他整個心房鼓鼓脹脹。
付拾一知道走到了僻靜處,這才松開手,白了李長博一眼:“李縣令該和緩一些。
讓太夫人飲食節制是好意,但是若因此讓她心中不快,那就是好心辦壞事了。
老小老小,老了就是小孩,得哄着。
”
原還在想着不知什麼時候付拾一才會告訴他,沒想到……
李長博盡量心平氣和,與付拾一并肩走着:“嗯,付小娘子隻管說。
”
索性付拾一就跳過這個話題。
她咳嗽一聲,看了一眼天已經近圓的月亮,聲音透出一股不自信:“其實我叫李縣令出來,是有一件事情,想和李縣令說。
”
月色溫柔,落滿了付拾一肩膀,李長博心跳又加快幾分,他覺得自己猜到了付拾一想說什麼。
“還有忘塵道長,他不肯告訴你,卻偏将我叫到了一邊去說話。
”
付拾一自己說着說着,反倒是狐疑起來。
付拾一本來也不是糾結的性格,略組織了一下語言之後,就鄭重其事看向了李長博,肅然問他:“李縣令就沒好奇過嗎?
我姓付。
我到了長安,别的地方不去,偏要去縣衙工作。
我别的不學,偏學驗屍當仵作。
而且我還執意要查付娘子他們家的舊案子。
而且,這個案子還牽扯出了其他的案子——”
“李縣令那麼聰明,難道沒懷疑過,這種種種的關聯嗎?
”
李長博一時之間還有點兒适應不過來這個轉變,尴尬的站在了原地:付小娘子說這個事情的态度,好像是有點不一樣……
面對付拾一狐疑的目光,他艱難出聲:“是有想過——”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李長博,看着沐浴在月光之中,仿佛仙人下凡,不沾半點塵俗氣息的李長博,第一次對美貌免疫:“李縣令該不會早就猜到了吧——”
這個語氣,反正是沒了一開始的心虛和忐忑了。
然後付拾一就想起了杜太夫人的話來。
然後她就更加愧疚了。
這下就輪到付拾一沉默了。
李長博想過,還義無返顧的跟她一起繼續這個案子……
話一說完,李長博忽然就後悔了:我說這些作甚……
于是他想重新說,可惜還沒開口就被付拾一直接打斷了:“那李縣令也應該猜到了,我和從前那位付縣令,就是全家都死了的那位付縣令有關系吧?
”
她忸怩一下,還是遵從内心,誠懇說了句:“謝謝。
”謝謝你肯幫我。
謝謝你如此正直和堅持。
李長博下意識的謙遜:“本就是理所應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見人含冤,竭力相證,此乃君子之行。
”
這個事情,他當然也是猜到了的。
所以,他點點頭。
付拾一笑眯眯的揭開謎底:“李縣令是不是也覺得,我是那位付縣令的女兒?
”
機會一旦錯失,就沒了。
李長博有些心痛,然後還是隻能順着付拾一的話往下走。
李長博再度點頭。
付拾一輕歎一聲,“可惜不是。
我是梨奴的貼身丫鬟。
我阿娘是付縣令女兒的乳母。
”
李長博還真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結果,一時之間都愣住了。
好半晌,李長博才忍不住問:“那你為何——”要調查這個案子?
甚至連身家性命都可能搭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