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跟着大壯到了地方。
付拾一就納悶了:“這有什麼?
”
大壯指了指井口。
于是付拾一秒懂。
李長博臉色微微一變。
付拾一慢慢走過去,探頭朝着井底下看。
羅樂清在旁邊神色複雜道:“這個井,如果是一口甜水井——”
“不會。
”付拾一直接就否定了:“如果是每天有人打水,那早就被發現了。
所以這應該是一口廢棄的井。
”
“嗯,周圍的人都不來了。
因為這口井的水髒。
有泥巴。
”大壯捂着嘴,艱難解釋:“你看井口的青苔和雜草就知道了。
不過一直沒有填,是留着作急用。
”
這個急用,無非是走水的時候,方便打水一些。
付拾一看了半天,也沒看清楚底下有什麼。
但是的确看到水面上浮着一個東西。
畢竟井底下太黑,水面又反光,所以看不清楚。
大壯低聲道:“是人。
我們看見有烏鴉在盤旋,所以就試着打水。
桶下去就碰到東西了。
上來時候,裡頭就有頭發。
”
付拾一點點頭:“你們誰個子小一點?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
大壯低頭看了一下自己塊頭,尴尬無比:“剛才我們下不去,就是因為井口都太小。
下去了,估計上來就不容易了。
”
更别說還帶别的東西。
付拾一點點頭:“不行叫徐雙魚去。
”
羅樂清卻自告奮勇:“不然我去吧。
”
付拾一斜睨羅樂清:“你确定你可以?
”
羅樂清鄭重的點點頭:“我可以。
”
李長博也投來了懷疑的目光:“這不合适吧?
”
羅樂清就算膽子再大,但也是個女子。
底下本來就可能有屍體,而且還又那麼黑——
其他幾個不良人也是不贊同,直說還是讓徐雙魚去。
“叫徐師兄來,又要耽誤許多時間。
還是我去吧。
既然要做這一行,肯定膽子不能小。
他們男子能做到的事情,我也一樣可以。
”羅樂清看了一眼付拾一:“這一點,我相信小娘子也是一樣的。
”
付拾一點點頭:“那就去吧。
你若不行,我再下去也是一樣的。
”
羅樂清就去将衣裳的袖口和褲腿都紮上。
還好跟着付拾一出門,現在都穿男裝,所以還真是幹活方便極了。
這功夫厲海已是過來,厲海親自給羅樂清綁上了,就怕到時候出事兒。
下去之前,又特地叮囑了好幾遍:“如果有什麼,你就用力拽繩子,拽幾下我們立刻拉你上來。
”
羅樂清都快不耐煩了:“我知道了知道了。
”
李長博也叮囑一句:“萬事小心。
”
羅樂清下去的時候,還帶了一盞油燈。
看着羅樂清一點點下去,付拾一還是多少有點兒緊張,于是沖着底下喊了一嗓子:“記得,不管什麼情況,不要破壞證據,不要破壞屍身!
”
衆人側目:……付小娘子這師父,一點不疼人。
羅樂清很快就在底下驚呼一聲。
随後就沒了動靜。
大家死死的看着麻繩,發現羅樂清一次也沒拽過。
大壯有些惴惴不安:“要不然,還是拉上來吧?
人是不是在底下出什麼事兒了?
”
厲海是沉得住氣的,面無表情的盯着底下:“沒事,水面還反射着燈,底下也沒什麼大的晃動,應該沒出事。
再等一等。
”
他這樣沉靜的語氣,多多少少也是讓人有點兒安定下來。
又過一會兒,繩子終于是搖動了起來。
衆人立刻齊心協力的将人往外拉。
等羅樂清人出了井口,她就立刻深深的呼吸,那貪婪迫切的樣子,好像剛才差點在底下憋死。
付拾一上前去幫忙拉羅樂清。
剛一湊近,就在羅樂清身上聞見了熟悉的味道。
那種屍體腐爛的,特有味道。
“底下有屍體?
年紀多大?
男人女人?
”不等羅樂清開口,付拾一就先問了。
羅樂清臉色漲紅,氣息還是沒均勻:“是個小孩子。
看不出年歲,看不出男女,都泡發了。
”
“我怕一拽就拽爛了,所以就叫你們拉我上來,再然後帶個大竹籃子下去,好撈出來。
”
說完了這些之後,羅樂清可憐巴巴的問付拾一:“小娘子你有口罩麼?
給我來兩個——不,三個吧。
加點姜。
”
底下味道太濃烈了。
以至于她都不敢張嘴。
也不敢吸氣。
硬生生憋到了上來。
付拾一聽羅樂清說着,隻覺得羅樂清怪可憐——可憐的孩子,剛才是真忘了提醒她戴口罩。
竹籃來了個最大的,放不下大人,但是放個孩子還是勉強夠。
最重要的是,能放的下去。
羅樂清這次全副武裝,重新下去。
付拾一在她下去之前,隻說兩句話:“注意安全,别逞強。
”
羅樂清點點頭:“小娘子等着我。
我行的。
”
厲海再一次将羅樂清放下去。
大壯他們幾個忍不住感歎:“羅小娘子真是膽大啊。
”
付拾一忍不住笑了笑:什麼膽大,都是自己逼的。
羅樂清是膽子大點,但是她也是會晚上做噩夢的。
就像是剛才,憋得臉通紅,可手卻一直在抖——那是因為害怕。
李長博看着付拾一淺淺一笑,但眼底卻殊無笑意,反倒是有些心疼,大概就猜到了。
當即輕歎一聲:“就算再膽大,也是小娘子,你們也不許欺負了人家。
”
不良人們齊刷刷的應了。
李長博挨着付拾一站了,低頭看着付拾一的側臉,輕聲道:“以後若是付小娘子有害怕的時候,還有我。
”
付拾一頓時彎起了眼睛:小男朋友可真貼心啊。
側頭看李長博,付拾一鄭重點頭:“好啊。
那以後就要拜托李縣令啦。
”
這下李長博眼睛也彎起來,亮晶晶的,像是盛滿了星光的酒杯,看一眼都讓人微醺起來。
而井底下,羅樂清此時隻覺得自己心跳得飛快。
井口很深,底下越來越黑,即便是帶着燈下去,也隻覺得萬分壓抑。
越是往下,那黑暗就越像是要将人吞食,心跳也就越來越快。
而且還有那味道提醒她:你離屍體又近了一點。
屍體是仰面朝上的。
所以剛才,羅樂清将對方的臉看得清清楚楚。
從前她覺得小孩子白白胖胖的挺可愛。
但是現在,她覺得白白胖胖是很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