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問瘸老三的家裡人,所以李長博就讓人去将向三妮他們三個叫了過來。
向三妮三人還沒吃飯,一過來,就問付拾一:“今天還管飯嗎?
”
付拾一:……“管吧。
”
不管怎麼辦?
看着小孩子餓得咽口水?
耐心等着三人一個人吃了兩個蒸餅,付拾一這才開口:“你丈夫的案子基本上已經查清楚了。
的确是和人家布莊沒什麼關系。
你丈夫是被張二牛和陳七狗給吊死了。
”
向三妮愣愣的,顯然想不明白:“張二牛為啥吊死我男人——”
于是付拾一就将來龍去脈仔細說了一遍。
說完了,才問向三妮:“這個事情就是如此,他們的說法,我們是沒法知道真假了。
如果說的是真的,就是過失殺人,張二牛還是能活命的。
但如果不是真的,那就是故意殺人,估計張二牛就活不了了。
這個事情,你怎麼看?
你和張二牛畢竟同村,更知道他的為人。
”
這顯然不是随便說一句話的事情。
向三妮緊緊閉着嘴,一個字也不敢胡亂往外說,臉上的表情既茫然惶惶,又有點兒猶豫遲疑。
付拾一也不着急,慢慢的讓向三妮想着。
然後自己從包裡掏出了一小包竈糖來,遞給了月牙兒:“糖,你嘗嘗。
”
竈糖買多了,這幾天春麗和阿玫她們拼命吃,瞧着都有點蛀牙的趨勢了,付拾一就不敢讓她們多吃,正愁這些糖沒地方銷呢。
所以,給月牙兒裝了不少。
月牙兒不敢接,遲疑的看付拾一。
付拾一笑笑:“沒事,你阿娘想事情呢,讓她想一想,你在這裡乖乖等着,吃點糖。
你阿娘不會說你的。
”
月牙兒這才接過去,小聲的道謝:“謝謝小娘子。
”
付拾一笑眯眯的看她:“吃點糖,甜甜嘴,心情就好了。
生活也就不苦了。
”
月牙兒不知道聽明白沒有,反正一直瑟縮的低着頭,捏着那袋子糖,很久才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個糖球來,塞進了嘴裡。
而李長博倒是多看了付拾一好幾眼,還仔細琢磨了一陣子,就是不知琢磨了什麼東西。
向三妮遲遲沒有做出決定。
最後她看向了瘸老三的老娘:“阿娘,你看呢?
”
瘸老三的老娘已經哭了好一陣,這會兒被問到,就擦了擦眼睛,歎一口氣:“算了。
張二牛家也沒錢。
真死了人,他們日子也過不下去了。
”
“老三不學好,自己送了命,我不怪人家,就怪他。
”老人家老淚縱橫:“我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
往後咱們三個好好過日子!
”
付拾一和李長博都有點兒意外,都沒想到老人家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而且更讓人意外的是,向三妮居然也聽進去了:“我聽娘的。
”
付拾一和李長博對視一眼,而後李長博颔首:“那就當是張二牛的确是一時馬虎,過失殺人。
案情既然已經明了,若無問題,你們就可以将瘸老三屍體領回去了。
”
向三妮點點頭,一臉無奈:“我沒法回去——來的時候,是張二牛趕車送我們來的。
老娘走不太遠,月牙兒也還小,要不等我回去推個車來?
”
“我叫人送你們回去吧。
”李長博自然而然的說了句,“另外,城裡幾位善心人捐了點衣裳和糧食,還有一點錢,你拿去辦喪事,過年關。
”
向三妮眼淚“刷”的冒了出來,打濕了臉上因為勞累而過早刻下的溝壑。
她拉着月牙兒就跪下了,朝着李長博用力磕頭:“多謝李縣令,多謝小娘子,多謝那幾個善心人!
你們都是活神仙啊!
這是在救我們的命啊!
”
付拾一最怕這一幕,趕緊往旁邊跳開:“别别别,這不是折壽嗎?
你要真感激,就帶着月牙兒好好過日子,把月牙兒給養大了!
這就是最好的報答了!
”
向三妮自然滿口答應。
不過在走之前,向三妮還是又問了付拾一另外一件事情:“小娘子之前說的潲水這個事情——”
“哦,你打聽打聽拾味館,到時候過完年就過去,找一個叫燕娘的,就說是付小娘子介紹你來運潲水的就行。
”付拾一笑眯眯:“雞鴨豬鵝養大了,都能賣給他們家。
不過就一點,病的不要,隻要好的!
”
“除此之外,春天的野菜,一年四季時令蔬菜瓜果,都要!
”
付拾一悄悄在心裡盤算過,賣這些富裕不起來,但是一家人過日子肯定沒問題。
農村人,地頭多,随便在縫隙裡種點菜,都能有點收入。
勤勞緻富嘛!
李長博微笑着看付拾一做好事不留名,心中一片柔軟,手指發癢,特别想在她笑臉上揉一把。
待到向三妮她們走了,付拾一這才看向李長博:“我餓了。
”
這大半天,也是精彩紛呈的。
還做了一台小手術,可不是要餓了?
橫豎也沒有别的事情了,李長博就索性道:“走吧,回去了。
”
說完還不忘提醒方良去通知一聲謝雙繁:“明日我與付小娘子不在,記得讓謝師爺過來。
”
兩人一路走路回去。
路上就看見各色鋪子居然都關了一小半了。
臨近過年了,許多人都幹脆給自己放了假,尤其不是賣必需品的鋪子,更是早早的關門歇業,回去準備過年的年貨。
付拾一感歎一聲:“沒想到過年反倒是冷清了起來。
”
“忙碌一年了,總要回去過個好年。
與家裡人團聚。
”李長博笑了一下,忽說起了自己族裡:“在族裡時,每年從小年開始,在外頭的人也就陸續回了家。
有些路程遠的,要提前一個月往回走。
有時下雪,騎馬回家後,就像是個雪人,手指頭更是凍僵了。
可我看他們,每一個人面上都帶笑。
”
付拾一想象了一下那樣子,也笑了:“記得我八歲時候,我阿爸他臨時出去辦案子,夜裡也是連夜往回走,生怕趕不上回來跟我過年。
結果我睡着了,差點沒聽見他敲門聲讓他在門外睡一宿。
”
“我埋怨他,過年過不上就算了,反正其他時候也在一起,沒什麼區别。
”付拾一笑着笑着就有點兒眼眶發熱:“可他說,人家都是一家人,我們也要一家人。
這不一樣。
”
“從那之後,每年過年,我也就變得特别在意了。
”她失笑:“其實仔細想想,也沒什麼的。
就是個節日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