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預測的沒有錯,元徽宮那邊果然請了蘇辛夷過去。
蘇辛夷見到皇後能明顯察覺到皇後的神色帶着憔悴,而且眉眼之間有種她看不太清楚的神思。
這一刻的皇後,倒是有些跟上輩子的皇後重合了。
她打起精神。
“兒媳見過母後。
”蘇辛夷上前見禮。
皇後擺擺手,“坐吧。
”
蘇辛夷坐下,趙嬷嬷立刻奉上茶,笑着說道:“太子妃,這是皇後娘娘讓小廚房專門給您做的。
”
蘇辛夷有孕在身,現在吃的東西都是特别的注意,送上來的茶說是茶,其實就是太醫院那邊的太醫開的日常溫養的茶湯。
蘇辛夷淺淺嘗了一口,笑着說道:“讓母後費心了。
”
皇後聞言看着蘇辛夷,“容王的事情也多虧你,這次若不是你,不知道又要闖出什麼禍事來。
”
蘇辛夷腦子裡思量一二,嘴上就說道:“我不過動動嘴,辛苦的還是七弟妹,好在七弟比以前可穩重多了,不然以他的性子任憑誰也勸不住的。
七弟心裡還是敬重母後,您說的話他是聽到心裡去的。
”
反正蘇辛夷就是誇,誇容王長進,誇朱蟬衣這個兒媳婦盡心盡力,誇皇後這個當娘的十分給力,不能讓皇後真的覺得在她面前丢了臉,那以後皇後肯定不想看到她。
眼看着皇後的神色果然緩了緩,蘇辛夷就聽着皇後先是歎口氣,随即開口道:“有件事情我想問問你。
”
“母後您說。
”蘇辛夷特别真誠地開口。
“外頭有關瓊思的傳言,你聽了嗎?
”
蘇辛夷心想果然是為了這件事情,她面上就露出幾分為難之意,然後就道:“母後,您也知道了?
”
皇後的臉色不太好看。
趙嬷嬷立刻在一旁給太子妃解惑,“今兒個李貴妃來請安提了一嘴。
”
蘇辛夷瞬間了然,什麼提了一嘴,肯定是李貴妃拿着這件事情譏諷皇後,想要激怒她,刺激皇後做出不好的事情來。
蘇辛夷的神色一下子正經起來,看着皇後便道:“母後,李貴妃的話您可千萬要慎重。
”
皇後神色複雜地看了蘇辛夷一眼,随即無奈的說道:“所以找你來問問。
”
這件事情她能問誰?
問朱蟬衣這個兒媳婦?
婆媳之間的關系皇後清清楚楚,朱蟬衣隻怕報喜不報憂,問兒子?
那更不可能,還嫌自己的兒子闖的禍不夠多?
思來想去,隻有問蘇辛夷,畢竟她們倆是一條船上的。
蘇辛夷臉色也有些一言難盡地望着皇後,“母後,我是個直性子,有些話我說出來可能不太中聽,但是我是一番好意,您就當随便聽聽,也别忘心裡去。
”
皇後:……
好話歹話都讓你說了,她還能說什麼?
“你說,我不怪你。
”
“母後,上次廣平郡王妃與潤儀郡主進宮,我知道您已經盡力勸說,那日兒媳也把話說得清清楚楚,可是您看看郡主做了什麼?
轉頭她就跟益王妃私下見面。
”
說到這裡,蘇辛夷又歎口氣,“其實在這次的事情暴露之前,潤儀郡主曾去益王的屬下租賃的宅院,這件事情正好被人看到,我是怕鬧出事兒來您又難過生氣,就把事情壓下去了。
”
“還有這事兒?
”這次皇後是真的不知道。
蘇辛夷點點頭,“是,這種事情兒媳可不敢胡言亂語。
”
皇後的臉色陰晴不定,胸口起伏明顯,顯然是氣得不輕。
趙嬷嬷在一旁勸說道:“娘娘,氣大傷身,您顧着點自己個的身體。
”
蘇辛夷也跟着說道:“是啊,母後,七弟才剛成親,以後還得給您生孫子孫女,您得好好的養着看着孩子們呢。
潤儀郡主的事情,兒媳覺得您已經仁至義盡,幾次三番為她周旋,便是嫡親的姨母,您做的已經夠多了,既然潤儀郡主非要一腳踏進泥坑裡,兒媳說句不中聽的話,您要是再使勁拉她,也不是不行,但是我就怕七弟會真的被拖下水了。
”
“是啊,娘娘,太子妃說得沒錯,您得為容王殿下想一想。
這回容王殿下去江家的事情,幸虧您反應快,不然結果如何可不好說,李貴妃那邊一直盯着呢,不然今兒個也不會在您面前說這樣的話。
娘娘,三思啊。
”
蘇辛夷覺得趙嬷嬷是真的忠心啊,這樣的話都敢講,那是真的不怕被廣平郡王妃母女記恨。
皇後有些頹然地靠着軟枕,然後看着蘇辛夷問道:“辛夷,這次益王的事情……”
蘇辛夷搖搖頭,“母後,朝堂大事,我是一句都不問的。
”
皇後歎口氣,“我知道了,我聽說太子有意讓容王再回内廷府?
”
蘇辛夷笑着颔首,“年下内廷府确實忙,黃仲聲雖然在大,是總管還是七弟,若是父皇知道七弟怠慢差使,她如今剛回來沒幾日尚可交代,但是再過幾日就怕李貴妃那邊要出手了。
”
皇後知道事情不能兩全,輕歎口氣,“那就這樣吧,把他拘在内廷府。
”
蘇辛夷心中松口氣,拘住容王,這就代表着皇後一驚決定放棄廣平郡王妃母女了。
真是令人暢快啊。
隻要皇後不再出手相幫,就晏瓊思還能怎麼抖起來。
益王知道晏瓊思沒有了利用價值,就不知道他又會怎麼做了。
皇後也沒為難蘇辛夷,縱然她知道蘇辛夷跟宴瓊思不睦,但是至少明面上蘇辛夷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情,至于私下裡有沒有推波助瀾,她沒證據也不能認定。
但是,她知道,蘇辛夷肯定是做了什麼的,隻是如今也隻能睜隻眼閉隻眼,至少蘇辛夷跟太子對她的兒子是懷有善意的。
人,總得做取舍。
這個道理,從她做上後位不久就明白了。
蘇辛夷回了東宮,趙嬷嬷扶着皇後進了内殿,瞧着皇後心情不怎麼好的樣子,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勸了。
皇後坐在臨窗的大榻上,倚着軟枕,然後輕聲說道:“嬷嬷,你說是不是我做錯了?
當初我就不該這麼縱着瓊思,不然也不會到今日的地步。
”
趙嬷嬷心神一凜,立刻說道:“娘娘,您怎麼能這樣想,容王殿下還是您親生的,您也是這麼養大的,殿下可沒做讓您為難的事情。
老奴說句大不敬的話,殿下遇到讓您為難的事兒,那時甯肯自己為難,也沒真的讓您難受過,可是郡主與郡王妃呢?
老奴心裡替娘娘您委屈啊,但凡為您想想,您在宮裡如今的處境,她們也不能這樣為您添麻煩啊。
”
皇後心裡最在意的事情被趙嬷嬷一語戳破,她最傷心的就是這一點。
趙嬷嬷怕過猶不及,說到這裡也就不肯再往下說廣平郡王妃母女的不是,反倒是笑着說道:“老奴覺得太子妃說得對,如今殿下回了京,說不定明年娘娘就能抱上孫子了,到時候有的您忙呢。
”
多想想自家的娃,别人的還是算了吧。
狗肉貼不到羊身上,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想明白就好。
皇後也跟着笑了笑,“嬷嬷,我是真的盡力了,她們不要怪我。
”
“娘娘,您怎麼這樣想,換做誰身上,隻有感恩的份兒。
”趙嬷嬷忙道。
皇後笑了笑,這次沒有再說話,對着趙嬷嬷擺擺手。
趙嬷嬷彎腰退下去,到了廊檐下對着廣平郡王府的方向啐了一口。
沒幾日就要過年了,年關下正是京城最熱鬧的時候,沒想到接二連三曝出有關益王的事情來,尤其是晏陵告禦狀一事過後,潤儀郡主與益王妃私下會面的事情也傳得沸沸揚揚,緊跟着又曝出當年獵場襄王被迫娶了尤香薷一事,也有晏瓊思的手筆,事情一下子炸開了鍋。
晏瓊思被推上風口浪尖,作為她的嫡親姨母皇後的日子也有些艱難起來,人人都知道,皇後對這個外甥女是當親女兒疼愛的。
随着事情的步步推進,蘇辛夷明顯感覺到事情不太對勁,許玉容去哪裡了?
當初獵場的事情,是許玉容與晏瓊思聯手,怎麼現在都針對晏瓊思,倒是許玉容像是神隐了?
晏君初忙了一天回東宮,聽着蘇辛夷疑惑的話,就對她解釋道:“李太師那邊出手了,他們想要趁機想要把皇後摁下去,所以就拿準備晏瓊思的事情說事。
”
蘇辛夷沉默一下,“應該能想到的,容王現在怎麼想?
”
“他?
”晏君初哼了一聲,“大約還是覺得李太師等人太過分。
”
蘇辛夷:……
對上辛夷的神色,晏君初笑了笑,“不過好在還有救,晏瓊思做的事情,這次也确實傷到了容王。
若是以前大概就會鬧着救人了,不過這次倒是沒做什麼。
”
蘇辛夷就道:“眼下多做多錯,事關皇後娘娘,容王自然要仔細斟酌,他救晏瓊思,那麼皇後娘娘怎麼辦?
以晏瓊思現在做下的事情,應該不止是李太師出手,江尚書那邊隻怕也會出力,畢竟人家兒子斷了條腿。
”
容王又不是真的傻,當下局勢隻有自斷一臂才能保住皇後,若是容王這個時候還要鬧着救晏瓊思,隻怕真的激怒了朝臣與陛下,皇後的處境更加艱難。
“放心,我會讓姜墨殃将許玉容扔出來,再把李家謀劃借益王的手欲将李紀弄回京的事情放出去,如此李家自顧不暇,就沒工夫對着皇後窮追猛打,兩邊一旦持衡,益王就不能混水摸魚,這次他也跑不了了。
”
“那翁家什麼時候出面?
”
“等益王浮出水面之後,不隻是翁家的事情,還有糧倉一案都要齊頭并進,務必不能讓益王再有退路。
”
“糧倉的案子不是鹿鳴林扛下了?
”
“話是這麼說的,但是涉及到南邊幾處府縣,鹿鳴林倒是講義氣,但是其他的人為了自保還是要盡力将功贖罪,這就給了咱們機會。
”
蘇辛夷明白了,太子殿下肯定是暗中說服玉甯、滄南幾處府縣的知府知縣出來作證。
正想到這裡,晏君初看着蘇辛夷就道:“曾知府可真是思慮周到,他穩坐在徽啟的位置上,轄制住惠山、南商與玉甯還有滄南的聯絡,還硬扛住了鹿鳴林的威脅不說,居然還拿到了一封疑似鹿鳴林寫給益王的信。
”
“真的?
”蘇辛夷很是驚訝的問道。
“信的真假還不好說,不過已經在送來京城的路上,大概明天晚上就能到。
如果信是真的,鹿鳴林就算是白死了。
”
蘇辛夷想着大嫂的父親這是緻命一擊啊,難怪陛下讓他一直待在徽啟的地盤上不挪窩,一般人還真的扛不住這個地兒。
如此一想的話,是不是陛下早就對遂州那邊有防備之意,不然曾知府不可能十數年不動一動。
如此一想,蘇辛夷就覺得益王的事情大有可為啊。
她看着太子又說道:“殿下,這次年前怕是封不了筆了。
”
去年在這個時候陛下封筆,朝臣都要回家準備享受過年休沐的假期,好好過個節了,但是今年晏陵告禦狀一事一出,封筆的時間就被拖延,現在又鬧出這麼大的事兒,朝堂上一日不解決,隻怕封筆就不會有了。
所以,當初太子殿下果然讓晏陵站出來,圖謀的就是年前不能封筆,不給益王喘息之機啊。
晏君初沒發現辛夷的眼神,自顧自的想着明日的事情,忽然擡頭說道:“皇後那邊明兒個你過去看看,叫上容王妃,不要給李貴妃可趁之機,盡力安撫住皇後要忍耐一兩日。
”
“行,這事兒交給我。
”說到這裡一笑,“殿下讓我帶上七弟妹,是不是鄭國公那邊要做什麼?
”
晏君初一樂,“這你也能猜到?
”
“我就随口一問。
”蘇辛夷道。
晏君初笑着點頭,“鄭國公關着慧明師太這麼久,也該讓人出來透透氣。
”
蘇辛夷默,慧明師太一露面,益王那邊怕是真的要坐不住了,她歎道:“隻可惜慧明師太不肯松口,若是她能作證就好了。
”
晏君初聽到這裡就笑,“哪裡用她開口,她隻要活着能站出來,那就立功了。
”
蘇辛夷聽到這話心想,隻怕黃仲聲那幾個人又給殿下出什麼殺人不見血的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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